第225章(1 / 1)

老板懵懵的,听不懂谢缓的话,但还是挤出笑脸把人送了出去。

替母亲安葬完,那少年远远跟着谢缓和段严玉。

谢缓在前走了两步,又见他跟来,终于驻足转身,问道:“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少年一双眼红肿得厉害,像两只通红的大桃核镶嵌在眼眶里。

他说道:“我卖身给你,花了你的银钱,就是你的人。但看公子不像吃不起饭的样子,应该不爱吃人肉,我可以给你做奴做仆。”

他说得很平静,提起“人肉”两个字的时候也半点儿不害怕,好像真是什么普通瓜菜一般。

谢缓叹了口气,没有立刻说话。

段严玉先说道:“用不着你,你走吧。”

而那满脸麻木的小少年竟露出些执拗的神色,盯着两人说道:“民无信不立,我本就是自卖的菜人,你花了钱,我就该你处置。”

谢缓眉心微动,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少年问道:“你读过书?”

少年摇头,面无表情回答:“没有。从前我旁边是个私塾,我路过时听他们背书……‘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谢缓又叹了一口气,他缓缓蹲下身,朝小少年招了招手,见他走近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对着人轻声说话。

“你说得对。民无信,不立。”

第124章 第124章 难民暴动

那孩子叫阿午,听说是午时出生的,所以才取了这个简单易懂的名字。

阿午长得瘦瘦小小,头发像一把缺水的干黄枯草,脸上也没什么肉,瞧个头儿不过五六岁,实则已经满了七岁。

谢缓本不是个善人,却在听到阿午那句“民无信不立”后将他带了回去,交给春生安排了。

春生年纪也不大,脸上、心里都藏不住事儿,瞧了小少年就心软得红眼睛,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照顾他。

一大一小离开,谢缓回屋坐在圆桌前的方凳上,倾腕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他和段严玉出去了一段时间,壶里的清茶也早就凉透了,不过谢缓本就爱喝冷茶,出去晒了一圈太阳,回来喝一口冷茶更觉得凉快。

他还给段严玉也倒了一杯,可惜段严玉并没有喝,反而坐在自己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谢缓眉梢微动,捧茶的手轻轻一顿,抬眼向着段严玉看了去,问道:“怎么?觉得我发了菩萨心肠?”

段严玉笑着反问:“你是菩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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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缓滞了片刻,然后悠悠喝下盏中的冷茶,最后笑着回答道:“之前在洺城遇大雨拦路,我和相里云都被困在城中。为杀他,我利用了一个叫‘金玉奴’的女子,那女子的姐姐被相里云所害,我利用的正是她这份满含仇恨的心。后来为了刺杀顺利,我又让她舍了自己姐姐的尸体。”

“入土为安这话也只对我母亲有用,旁人的身后事我可不在乎。菩萨大慈大悲,功德无量,怎会是我这样自私自利之人呢?”

段严玉静静看着他,甚至没有出口反驳,只在谢缓又要再倒一盏冷茶的时候按住他的手背,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淡淡说:“无私奉献,不是蠢材就是圣人,我不爱蠢材也不爱圣人。”

谢缓一愣,手滞在木质壶鋬上没动,转了目光朝段严玉看去。

段严玉面上冷肃,哪怕遮了一层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也盖不住如锋的气势,他神色冷然,好像方才那句深含情眷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他也没有再开口,却将按在谢缓手背上的右手抽回,下一刻又很快地换上左手,手心朝上托住谢缓的手。空回的右手把茶壶提了起来,重新在小炉上生了火,将其放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交握的手也都没有收回,只静静听着茶壶里咕咚咕咚滚开的沸声。

“公子!晚间的饭菜做好了!”

屋外传来春生的声音,这小子向来急躁,人还没进来,声音却响了起来。

谢缓被段严玉握住的手轻轻一抖,下一刻猛地抽回,轻咳两声才说道:“进来吧。”

言罢,他还心虚地扯着衣袖往下拉,试图遮住那只一寸一寸泛红的手掌。

得了谢缓的吩咐,春生端着食案推开门,边走边说:“客栈的饭菜越来越简陋,大概也有粮食越来越价贵的原因,今天更是连油腥都没了。公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丹阳城啊?您的身子天天吃这些怎么能成,本来就瘦了很多,再这样下去连阵风都能把您卷走了。”

春生话多,絮叨起来总是没完。

谢缓握箸,然后讨饶般对着春生道:“好了,消停消停,可别念经了。”

春生撇撇嘴,又扫了扫默默无声坐在一旁的段严玉,想问些什么,可瞧着他的脸就莫名犯怵,最后一句话也没敢说出来,端着空下的食案退了出去。

待人退下,谢缓才将握在手中的木箸朝前递了过去,对着段严玉眨眼笑道:“快吃吧,那念经的‘菩萨’已经走了。”

本来还皱着眉的段严玉被他一句话逗得笑出来,再看了谢缓两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谢缓递来的筷子后,先夹了一箸菜到他碗里,还说道:“他倒也说得不错,你确实瘦了很多。”

谢缓笑着捧起碗接住他夹来的菜,还低低颔了颔首,笑道:“多谢九郎。”

……

再过几日,城中流言愈演愈大。

前段时间,天天都有四处巡逻的甲兵,只要有人提起此事,全都抓到牢里关着,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可毫无作用,流言还是越传越烈,已经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甚至因为甲兵的肆意抓捕,更激起了城中百姓的不满、反抗,觉得是上头的人做贼心虚。

巡逻的甲兵未曾停止,可被抓住的百姓敢还手了,更有父母妻儿都已身故的难民,不怕死地往甲兵的兵器上碰,拼着自己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蛮劲儿往前冲。

丹阳城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