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严玉垂眸看向谢缓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僵持片刻才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竹弩重重放在桌子上。
罢了,他还重重哼哧了一声。
崔良见了此物,眼睛登时一亮,立刻走上前拿起看了起来。
“好精巧的竹弩!”
他翻看好一会儿,最后抬头望向段严玉,问道:“这竹弩是你做的?你果然十分擅长此道!”
段严玉满脸不悦,根本不耐烦回答崔良的话,但谢缓在一旁浅笑,颔首回答道:“就是他做的。”
他又说:“寨主的四方锏可大杀四方,但我看过山里其他兄弟的兵器都不太好用。不过铁器管制严格,好兵难求,哪怕是我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替你准备这么多兵器。这弩虽然是竹子做的,但杀伤力非凡,今借给寨主仿此多做几件。”
“山里妇孺老弱多,他们或许根本没有力气提起兵器,可不正缺一件防身的利器?”
这话倒让崔良心动了,他拿着那只竹弩爱不释手,翻看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此事崔良谢过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神色沉重,谢缓立刻说道:“寨主不用忧心,我既然说了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那自然说到做到。”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崔良一手拿着竹弩,一手握着谢缓给他的三个锦囊,垂眸久久沉思,最后只得沉声道:“那就静等阁下半月后的新礼了!”
说完,他攥着手里的东西就要出门。
段严玉突然侧了侧身,冷着脸把路堵住,硬着声音道:“等等!”
崔良立刻停下,满脸警惕地看着段严玉。
两人又僵持住了,倒是一旁的谢缓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惹得段严玉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缓忙敛了笑,上前说道:“这竹弩只当是我借给寨主的,这是我心爱之物,寨主用完还请原物还回来。”
崔良睖睁着眼,呆了须臾才连忙点头回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完这句,段严玉才让开身,只脸色仍然难看。
崔良无暇顾及其他,拿着东西急急出了门。
宽敞的大堂里只剩下谢缓和段严玉二人,谢缓歪着头看他,看段严玉板着一张臭脸就觉得有趣,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打趣道:“只是借给他的,好啦,别小气了。”
他语气难得柔软,段严玉却没有被哄好,只臭着脸说:“我给你做的东西,你倒是大方借出去了,若是碰坏了可别想我给你做新的。”
谢缓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惹得段严玉更气,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怒目瞪向谢缓,抬手就去揪他的脸颊。
“谢郁离!你还笑!”
第121章 第121章 返丹阳城
谢缓和段严玉离开了太平寨,如来时一般只穿着那身粗布衣裳,头戴遮阳的斗笠。
今年的天气实在古怪,年初大雨不绝,到了酷夏反而不见雨水,日日晒得土地龟裂,树叶萎黄,终天热浪滚滚。
两人沿着树荫走,段严玉将挂在腰上的水囊解下来递给谢缓,轻声道:“喝些水再走吧。”
谢缓仰头看他,顺手扯住往后坠的斗笠,又朝段严玉点了点头,之后才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喝完也没有合上囊口,直接递回给段严玉,也说:“你也喝些吧。”
段严玉没说话,只是接过水囊,就着谢缓喝过的位置对准嘴唇,猛灌了一口。
谢缓抬眼望天,万里无云,一片天空瓦蓝,悬在正空的太阳犹如一团巨大的火球,连刮来的风都带着热气。路边的杂草绿丛被热浪卷起,翻出三两只缩在其中的黑褐色蟋蟀,它们也抵不住太阳的暴晒,隐在丛中连叫都懒得叫了。
“怎样?还受得住吗?”
段严玉扶住谢缓,偏头关切问道。
谢缓一张脸被太阳照得越发苍白,浅青色的血管明显,唇上也不见多少血色,唯有眼睑下那粒红痣鲜艳如初。
他摇摇头说道:“还行。”
说罢他又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些打趣,“没想到那日熬凉茶的材料还有剩余,倒给我们喝了。”
杏仁和银丹草熬制的凉茶解暑,原本是为了抢粮特意准备的,曹婶子后来知道他俩要下山,特意将剩下的杏仁、银丹草又煮了凉茶,灌满两只水囊给他们。
段严玉将水囊挂回去,也叹着气说道:“已经避开正午最晒的时候,没想到都快酉时(下午五点)了,还这么热。”
说完这句他忽地停了下来,整个人挡在谢缓身前,稍稍屈膝朝下弯了弯,往后揽着手说道:“山路还长,我背你走吧。”
谢缓愣了愣,又立刻说道:“不必,像什么样子。”
段严玉才不管他的拒绝,扯着谢缓的手就往自己背上拉,还说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身子,自己没数吗?你可只给崔良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此番染了暍疾(中暑)又病上几天,到时候误了大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段严玉理正词直,让谢缓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他沉默一会儿,随即顺从地趴到段严玉的背上。
谢缓还戏谑笑道:“怕是没人有我这个运气,能让摄政王屈尊背我。”
日头虽然晒,但段严玉瞧着还精神抖擞,半点儿不受影响。不过也是,他从前练兵常有日晒雨淋的时候,怕是早习惯了,可能骨头都晒硬了。
他颠了颠背上的谢缓,两只坚实有力的胳膊牢牢圈住谢缓的小腿,后背宽阔安全。
段严玉听出谢缓语气里调笑的意味,没什么反应,反倒一字一顿认认真真说道:“也没人能让我动心。”
谢缓听此突然噤了声,他安安静静看着背着自己的段严玉。
段严玉虽然身体健壮,却也怕热,两条宽松的袖子早早撩了上去,露出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经了一个夏日,他晒得黑了两分,英俊的面庞呈健康的小麦色,豆大汗珠顺着两鬓往下滚,沿着下巴坠了下去。
谢缓不言,只静静扯了扯头上的斗笠,将其朝前移了两分,往段严玉头上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