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严玉:“……”
听着二人拌嘴,站在谢缓身后的春生悄悄笑了一声,段严玉立刻一眼瞪了过去,吓得他连忙捂住了嘴巴。
段严玉吸了一口气,最后说道:“这猫崽子长大了,不能总圈在府里养,真要养成猫了。不如把它送到囿园去,让黑玉教它捕猎。”
谢缓听此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舍不得。
他问道:“黑玉?是王爷养的那只黑豹?黑豹是猛兽,小福咬不过它,怕是要被欺负。”
“心疼?”段严玉偏头望去一眼,随即阴阳怪气道,“慈母多败儿啊。”
谢缓又说:“我才刚回来呢,这就立刻把小福送去囿园,怕它要生气呢。”
段严玉垂头沉默片刻,最后说道:“随你吧。”
说完这句,他负手站立一会儿,又道:“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宫中备有夜宴,你也得去。”
谢缓想了想,点头问道:“恐怕大招使团的人也会去吧?”
段严玉问他:“怎么?你不想和他们撞上?”
谢缓没有说话,只微微垂下了视线,又有雪霰子拍在他脸上,就连鸦羽般漆黑卷长的睫毛也覆上一层霜雪,但很快又化作冰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段严玉立刻又说:“你怕什么?入了宫,你自和我一处,有我在,还能让相里云找你麻烦?”
谢缓笑出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段严玉,他悠悠说道:“那就承蒙王爷关照了。”
段严玉顿了顿,良久后又忽然伸出手将谢缓堆在肩头的白雪扫了下去。
他缓缓放下手,丢下一句“走了”,然后扭头出了院子。
春生眨眨眼,眼睁睁瞧着段严玉走出了院子,好一会儿他才奇怪道:“王爷过来干嘛呢?专门过来和小福打架的?”
谢缓摇了摇头,许久后他才抬起脑袋看向院中那棵老凤凰树。
冬日天寒地坼,雪虐风饕,这棵树上的叶子已经全掉光了,可留下的枝丫并不显干枯,反而有几分坚挺干净的美丽。黑炭一般的枝杈树梢顶着一堆堆的雪,沉甸甸坠着,却没有压垮这棵树,它仍然挺拔笔直。
谢缓没有说话,但身边的小随从还在嘀咕。
“真是奇怪,总感觉王爷这趟回来后变得怪怪的!”
谢缓笑着摇头,下一刻屈指敲在春生的额头上,末了轻笑道:“好了,去睡吧!明早起来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春生捂着脑袋瘪嘴点头。
谢缓则扯了扯大氅,转身进了屋。
第63章 第63章 岁节夜宴
除夕,万灯火重明。
段严玉站在王府的大门前,负着手静静等着。他身旁站着圆圆胖胖的老管,也含着笑立在一边。
摄政王身着华冠丽服,头戴玉环云纹金冠,一身镶玄色锦边的宽袖紫袍,腰束金缕玉銙带,再坠一条玉牌腰饰,深黑的流苏长长摇曳着。
冬日,他仍然站得挺拔,似一棵傲然立于风雪中的苍劲古松。
“谢缓怎么还没来?就是十套衣裳也该换好了!”段严玉背着手,蹙眉朝后瞥了一眼,显然等得不耐烦了,“莫不成还要我给他作首催妆诗?”
段严玉刚说完这句就反应过来,立刻知道失了言,尴尬闭了嘴。
那老管却嘿嘿笑了两声,惹得段严玉瞪他好几眼也没有收敛,他还说道:“王爷再等等吧。七殿下这身子骨……听说昨夜又咳了一回,小春生半夜起来熬药,折腾了好一阵才又睡下呢。如今入宫赴宴,也不知那身子能不能熬得住。”
听此,段严玉有些皱眉,眉宇间紧紧拧着,双眼寂静如深潭。
正说着,段严玉忽然听到由远递进一连串破碎的咳嗽声,再抬头循声看去,正好看见谢缓缓步走了过来。
申时末,但冬日天黑得早,这时候已经是一片黑沉沉,府中上下已明燃灯烛。
还在下雪,谢缓撑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走过来。
那伞打得有些低,段严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从大氅里伸出的白皙瘦削的手指紧紧握住纸伞。风雪无情,飞卷着袭他满身,白茸茸沾在黑氅镶边的厚实狐毛上,如撒落的糖霜。
谢缓走近,冲段严玉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风雪压他眉梢,但谢缓仍旧直直看着他。
“抱歉了,起得迟了些,耽误王爷进宫了。”
段严玉没说话,只大步走了过去,大手一伸按在谢缓的额头上。
可幸,没有发烧。
段严玉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眉间的褶皱还是没有松开,他说道:“实在不行就不去了,陛下那边我自有说辞。”
谢缓却摇了摇头,抬头对着段严玉淡淡一笑,“要去的。”
他未说缘由,但十分坚持。
段严玉自拗不过他,板着脸扶谢缓上了辇车。
酉时二刻,摄政王的辇车入了宫门,谢缓裹了裹大氅,偏着头朝外看,寒风吹得柔软狐毛轻轻扫过他微微发白的脸颊。辇车由十六人挽拉,左右两侧还有宫人躬身提着精致漂亮的琉璃宫灯,一路安静。
皇宫自是巍峨肃穆,重宇别院静静矗立在大雪中,仰头可见五脊六兽趴在檐上,再往下看又是吊挂的青铜风铎,在黑夜中振响铃声。
谢缓看了一阵,良久才低声说道:“也是托了王爷的福,让我也有幸能坐辇车进宫。”
段严玉瞪他一眼,直接倾身凑了过去,越过谢缓的身子靠近琉璃窗,“哗”一声重重扯上帘子,末了还没好气说道:“嫌命太长了?还敢掀了帘子吹风。”
谢缓笑了笑,默默收回手,老老实实坐在辇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