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段严玉头一次敏锐地察觉到,谢缓恨大招皇室。
谢缓一边笑,还一边说:“真是巧啊,那头傩乌部也送了王女和亲,这头大招也送了一位公主过来……王爷,您那位侄儿可是艳福不浅啊。”
瞧他用调笑打趣的语气说起当朝皇帝,段严玉立刻板起脸,但语气仍低柔,“放肆。”
谢缓又笑了两声,而此时车外的全千秋忽然说了话:“王爷,王府到了,您是先回府?还是回营整兵?”
段严玉想了想,随后看向谢缓,对着他说道:“你回去吧,回去找你的墨狐狐氅!”
谢缓听此扑哧笑了出来,还不等他说话回答,段严玉已经扯着袍子下了马车。谢缓朝外看去,才见他已经跨上漆黑的骏马,夹腿朝前去了。
全千秋在车门处探头探脑,说道:“七殿下下车吧,王府已经到了。您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回府休息吧,末将待会儿会让人将白驷牵回马园。”
难得还细心惦记着那匹白马了。
谢缓朝人道了谢,随即立刻下车进了王府。
王府那个身材圆乎乎又爱笑的老管早等着在门口了,他从一开始就不介意谢缓敌国质子的身份,总是笑呵呵对人。
老管将谢缓迎了进去,边走边说道:“殿下快进府吧!春生还跑去街上瞧大军进城了,老奴早让他别出去别出去,如今街上人山人海,他小个子一个,哪里挤得过那些人!这孩子非不听,一早就跑出去了!”
谢缓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朝府门的方向看去一眼,片刻才回神扭过头,无奈笑道:“春生年纪还小,到底爱玩闹些。他这段时日一人留在王府,还劳烦您关照了。”
老管又是嘿嘿笑,说道:“老奴这辈子没有成,见小春生就像自己孙儿般,喜欢得很。也是殿下仁厚宽容,这才能把随从养得这个性子。”
说完这句,老管又道:“早备下热水了,殿下回院洗漱一番吧,也好脱去这一身风尘。”
谢缓点点头,然后跟着府中下人回了院子。
春生不在,他也用不惯这些下人,只等人在浴桶里倒满热水后才把所有下人遣了出去。
边关清洗不便,谢缓也是许久没有泡过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了,瞧见腾腾冒着热气的浴桶也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即宽衣入水,静静泡了一会儿。
澡房里只剩他一个人,屋门紧闭,浴桶前还挡着一扇高大的黑漆描金山水屏风,再旁边的木架上挂着他待会儿要换的干净衣裳,其中那件皮毛漂亮的墨色狐氅也在其中。
谢缓沉默思索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谢缓皱着眉,一边想,一边掬水往身上泼了一把。
正是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巨大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飞快奔了过来。
谢缓还来不及出声,下一刻就听到屋门被猛地撞开,一只银白大兽飞扑了进来。
谢缓眼睛大睁,立刻就要起身去拿衣服,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动作敏捷的山猫?只来得及扯过一件长衫裹到身上,下一瞬就见扑进来的大猫把挡在浴桶前的屏风拍成两半,然后激动地趴上浴桶,甩着舌头往他脸上舔。
“小福!”
谢缓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那只从广云山救下来的山猫。
这猫差不多有一岁了,已是一只大猫模样,四肢粗壮有力,毛发厚实漂亮,耳尖一簇黑毛耸立,是一只极俊俏的山猫。
它长得很大,在谢缓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更是见风就长,长得飞快,如今就像只半大老虎。
幸好这山猫和人相处得久,知道收力气收爪子,这才没把谢缓一爪子拍进水里。但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缓了,如今闻到熟悉的味道兴奋得很,拱着脑袋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又伸着舌头往谢缓脸上舔。
“别……小福,停下来。”
猫类的舌头是生有倒刺的,舔在人的肌肤上如刀刮般疼,没一会儿就把谢缓的脸舔得发红。
谢缓试图把这只大猫猫推开,但奈何力气太小,最后只无力叹道:“……你才是那个在舌头下藏刀子的。”
小福听不懂,小福继续舔。
它只知道自己很高兴,它很喜欢的那只人回来了。
第62章 第62章 温和雪夜
“哎呀!小福!小福!你快从殿下身上下来啊!”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头戴毛绒小帽的春生跑了进来,他大概是从王府下人那里得知谢缓回府的消息,一路跑了过来。
刚跑到澡房就看见大门被拍裂了,再跑进去一看,屏风也四分五裂碎在地上,一身银白厚毛的山猫趴在他殿下的肩膀上,伸着舌头在他脸颊上狂舔,那模样似恨不得刮下二两肉来。
春生吓坏了,也顾不得和谢缓叙旧,赶忙上前揪着小福往后拖。
小福的脖子上松松环着一根皮质项圈,项圈上还坠着一个竹编小球,是谢缓之前用竹篾编来给它玩耍的镂空竹球。小福现今是一只大猫了,已经玩不了这竹编小球,就被春生套在它的项圈上,如一个竹铃铛。
春生就扯着项圈,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小福拉开了。
谢缓也赶忙从浴桶里出来,慌忙穿上衣物。
久别重逢,猫崽子热热情情打了招呼才渐安分下来,规规矩矩趴在谢缓脚边,仿佛刚才压着人猛舔的猫不是它一样。
谢缓坐在椅子上,拿一块柔软的绢帕捂着脸。
真有些疼。
已经不能叫它猫崽子了。
春生还在一旁唉声叹气呢,他在屋里踱来踱去,又是捶胸顿足,说道:“哎呀,哎呀呀!这屏风可是王府的啊,这还是楠木的啊!这得多贵啊,被小福扑坏了,管不会找我们赔吧?我们哪赔得起啊!”
谢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春生,别转悠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听到谢缓的声音后,春生才停了下来,但看着谢缓还是满面愁容,一张单纯稚气还没脱尽的脸紧紧皱起,挤成一张包子脸。
他说道:“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您就不该去,这战场多凶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