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见他大马金刀坐在榻上,身上虽有伤,可仍旧坐得笔直板正。

再看看方才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几个小药瓶,慈小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转念一想又顿住了。他忽然抬头看一眼谢缓,好似明白了什么,最终一言不发地扭头出了大帐。

人都走了,谢缓站在榻前看着段严玉前胸的伤口,蹙着眉问道:“王爷,您的伤口需要用药。”

他本意是想说,受了伤就该用药,刚才为何不让慈小冰动手。

哪知道段严玉掀开眼皮睨了谢缓一眼,突然就抬手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腰封,随即又把半边衣裳顺着肩膀扒拉了下来。

他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露出了半边身体,赤裸的背膀和前胸,肌肉线条分明,后背宽阔,胸膛结实健硕,再往下是收进黑色裤腰下紧实劲瘦的腰腹。

伤口外翻淌着血,半边皮肤也染了红。

瞧着伤口模样可怖,但段严玉面色如常,好像半点儿不知疼痛。

他抬头看了谢缓一眼,淡淡道:“纱布在西角柜子里,你拿来给本王上药吧。”

谢缓顿了一瞬,下意识想说自己不是大夫,这事儿还是该让慈小冰或者军中军医来做。

可他还未出声似就被段严玉看穿了,段严玉又张了口,仍是语气淡淡,可说的话却让谢缓不能再拒绝。

“谢郁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谢缓:“……”

谢缓低叹一声,认命地扭头去寻了纱布,然后站在放了一排小药瓶的桌子前愣神。

这上面瓶瓶罐罐摆了七八个,大的小的矮的胖的扁的,应有尽有,谢缓不知该用哪个。

不过幸好段严玉知道,他常年征战,小伤不断大伤不止,也常是慈小冰为他治伤,所以对此十分熟悉。

只见他抬了抬眉,轻轻道:“先敷那个紫瓶的,然后再用那个白色圆瓶的,最后就可以包扎了。皮外小伤,无需太多药。”

谢缓闻声捡了他口中的两瓶药,攥在手里朝段严玉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他前胸狰狞可怖的伤口,面无表情说话:“心长在这儿,再深就是要害了,这也算皮外小伤?”

段严玉一声冷冷嗤笑,语气里似有些鄙夷,“要害?就凭他?”

谢缓没再说话,俯下身替段严玉的伤口上敷了药。

确实也如段严玉所说,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他动作轻柔细致,抖开了药末往伤口上撒,敷完了两样药才扯了纱布往伤口上裹。长长的纱布从前胸绕到后背,二人近如咫尺,谢缓甚至能听到段严玉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他蹙了蹙眉,下意识侧开身子去看段严玉的脸,低声问道:“是我动作太重,弄到伤口了?”

段严玉直勾勾盯着谢缓,黑眸沉沉,直到谢缓垂眸看他才移开了视线,声音低哑了一句:“怎可能?”

谢缓没再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去缠纱布,小心翼翼给人包扎完才准备收手。

就在谢缓准备收回手直起腰的时候,段严玉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比之方才更低沉喑哑了。

“本王身上全是血,挤条帕子替我擦拭。”

谢缓:“……”

谢缓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段严玉却仰着头看他,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谢郁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谢缓沉默了,他低下头笑了一声,还真转身去水架上的木盆里挤了一条帕子。

这大概是段严玉今早起来时净面用的水,战况紧急还来不及收拾,木盆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他又拿着帕子回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半蹲到榻前替段严玉擦肩膀和腰腹上的血迹。

谢缓并未抬头,可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双漆黑暗沉的眸子里燃了熊熊的火,就好像死了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了,烈焰熔浆喷薄而出,似要把人烧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两人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段严玉身上的血迹早已经擦干净了,谢缓却像是没发现一般仍拿着那条冰冷的帕子往他身上拭。

过了许久,段严玉才突然开了口。

“谢缓。”

谢缓闻声抬起头,这才发现段严玉不知何时已经俯下了身,两人挨得极近,好像再往前靠一靠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但段严玉并未再朝前倾身,而是歪了歪头继续看着谢缓,目光放肆地掠过他的唇线,眸光幽深至极。

说话间,更有急促滚烫的呼吸气息喷在谢缓脸侧,激得人肌肤颤栗。

谢缓移了移视线,等着段严玉还未说完的话。

段严玉停顿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刚才就不怕?”

谢缓松了一口气,可又莫名觉得段严玉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谢缓抬起头看向段严玉,突然站起身将手里的帕子丢在段严玉脸上,也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嗤道:“怎可能?”

短短一句话,倒是将段严玉逗笑了,他盯着谢缓大笑出声,目光片刻没从谢缓脸上移开。

这将谢缓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素来从容不迫的人也蜷了蜷手指,下意识就要扭头出去。

刚扭过头,身后的段严玉又出声了,“本王受伤了,你夜里搬过来照顾本王吧。”

谢缓脚步先是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上动作,大步出了营帐,徒留下段严玉坐在榻上盯着谢缓的背影低低笑出声,像是遇到一件极舒心愉悦的事情,连笑声都满是畅快。

*

一战毕,青羊城的傩乌人又陆续逃出城,段严玉率着大军入了青羊城。

青羊城内空无一人,房屋被烧毁大半,街道上脏乱不堪,地上还有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血迹和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