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1)

现在他有责任,去纠正这个错误。

“法庭上只讲证据,不讲推理。”练达章长叹一声,“所以对不起啊纪老师,您说的全都只是推理。”

“法官只会看到,辛永初的视频证明他杀人是临时起意,激情犯罪,我没有办法像纪老师您推理中的那样构成共同犯罪,也就谈不上主谋,我只对我自己的生命权构成了威胁。虽然这话听上去很狡辩,但即使我不说,到了法庭上我的律师也会这么替我说。”

纪询几乎切齿:“连摄像这个主意也是你出的?!”

“法律是由人制定的。”练达章答非所问,“既然如此,它注定被人所利用。我的老师当年告诉我说,我的弱小是因为我根本不懂法律。我非常地佩服警察,也很佩服那些坚持不懈追索真相的人;但是不可否认,执行正义是需要成本的,不然为什么碰到大案要案你们总是需要成立专案组呢?不是所有蒙冤的人都能碰到你和霍警官这样聪明的警察――当年的汤志学,就没能碰到。”

“所以你选择用你的方式,转嫁成本,窃取正义。”纪询冷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练律师,你给我上了一课。”

“每个人都在给别人上课,辛永初也在给我上课。他当年打我,是因为看不上我的懦弱,他打完了我后告诉我,被人欺负要记得还手。我和辛永初不是敌人,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未必有着同驭。。艳样的目标。”

这是练达章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他竖起指头,食指封嘴。

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背后是落地窗,落地窗下,辉煌城市,车水马龙。

他面前是巨大的办公桌,天平放置在他的正前方。

他在天平之下,再次冲霍染因伸出双手,温文有礼:

“来吧,把我行政拘留吧,你们应该也只能把我行政拘留了。”

第81节

第六十七章 一幅瑰丽的透亮的蝶翼,栖息在他脸上。

他们将练达章带回了警察局。

这一路上,纪询兴致始终不高,来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他从霍染因的车子上下来,对背后追来的让他回家休息的声音随意哼了哼,来到旁边的公园椅坐下。

他的背后是警局的外墙,上边有一行红色大字。

“忠诚正义,秉公执法。”

如今的警局都爱贴贴标语搞搞宣传,不管在实际行动中能不能完全做到,口号喊了出来,就像有个目标杵在前方,有条警鞭横在头上,无论如何,都更加警惕。

纪询坐了下来,是想要打车回家的。

但他转着手机,有些走神,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直到霍染因的声音再度响起,叫醒了他。

“……纪询?”

“唔,你怎么出来了?”纪询说着,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光线比之前黯淡了很多,他抬头看天,再对上霍染因审视的目光,“是乌云吗?”

“是天黑了。”

霍染因回答。天暗了,但城市里的灯亮了,一条又一条光带点缀着夜晚的城市,让黑夜也和白天一样明亮。

“一不小心。”纪询,“其实我在构思小说的情节。”

“构思了――”霍染因低头看表,“足足八个小时?”

“写作是个需要沉浸的东西,只是今天我沉浸得有点久――”

“你觉得被练达章打败了?”霍染因直接挑破。

“说实话我没有这么觉得。”纪询否认。

霍染因微微勾了下嘴唇,挑出道嘲讽的笑意。

“练达章确实有可能躲过法律的制裁,但他没有躲过侦探的双眼。”纪询继续详细否认,“我的推理虽然一开始出了小小的纰漏,但最后,它依然完美无缺。作为侦探,我没有一丝失败之处。”

“换个视角看自己吧。”霍染因淡淡道,“你想做的又不是侦探。”

“关于这点我们之前已经辩论过了。”

“嗯,而这只证明你又自我欺骗了几天。”霍染因回答。

这下换纪询笑了,嘲讽的笑容从霍染因脸上传递到纪询脸上。

“所以你想说,不是警察的我操着警察的心,担忧法律不能审判练达章;而作为警察的你对于这个案子这个人却没有任何感觉,对吗?”

“我确实没有你这样的愤怒。”

霍染因说,但不是冷漠,他紧接着续上:

“――因为案子远没有结束。警察还能继续收集证据,其后还有检察院,检察院之后还有法院。还有那么多人和你在一起,为了这件事努力。纪询,在这个案子中,练达章确实有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但他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逃过。每一轮的调查,每一次的询问,每一回的上庭,都是对他的一次严厉的拷问。法律上的,道德上的,精神上的。”

“执行正义是有成本,犯罪同样也有成本。当想要犯罪的人意识到犯罪的成本越来越高的时候,他就会恐惧犯罪。你的推理,我的调查,我们的这些努力,都是要让罪犯永远记得,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用什么方式,他的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的罪恶无所遁形。一个人放弃了,有另一个人,一代人放弃了有另一代人。那双眼睛属于警察这个集体。”

纪询绷紧的脖颈松了松。

“说得像是你是我接棒人一样。”他嘴角还带着嘲讽,但嘲讽里多了一点亲昵,“警察弟弟,你要做我的退路吗?”

“有何不可?”

马路上车辆的一道鸣笛几乎踩着霍染因的话尾响起,忽如其来的声音如同箭一样,穿透纪询的心。他看向霍染因,霍染因的脸上染了色彩,路灯的光,大楼的光,汇聚成一幅瑰丽的透亮的蝶翼,栖息在他脸上。

如果这是种追求,纪询想,他被打动了。

但这不是追求,这只是一种理念,一种向往,一种也许不应该对现在的他说的话。他很怀疑,这不过是霍染因工作狂属性再发作。

纪询说:“弟弟。”

霍染因似乎已经被他叫弟弟叫麻木了,已经懒得纠正了,只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