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

身体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敏感,展云起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的颤抖。

难道,是因为在南柯境中的缘故?

“师兄在想什么?”展云起敏锐的发现,男人耳尖红了。

李照临侧身躲开他炽热的呼吸,稳了稳心神,快速瞟了一眼周围环境。

这里虽然是南柯境,但与藏经楼卧房的陈设格外相似,若不是他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又感觉不到灵脉运转,怕是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现世还是幻境。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他试着撑起身体,发觉力气还在,只是整个人有些飘然,仿佛做什么动作都能十分轻松。

“离开?”展云起垂眸,敛去眼底幽幽情绪,淡淡问:“师兄想去哪里?”

“去找清声,一起想办法。”李照临转动手腕与手肘,又试着缓缓起身,离开床铺,明显在检查自己受伤的程度,“壬生子于我有教导之恩,麒麟王又曾帮助于我,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李照临查遍全身,发现竟是毫无伤痕,心里便明白,乔清声的剑只伤了他的皮肉。

“朔月之前,他不会放你走的。”展云起抬眼看他,眼底的情绪已经有些遮掩不住。

其实,他不需要问,李照临的心思一览无余。

“师兄,为什么呢?”他握住男人的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呼吸微颤,“你为什么不恨他?乔清声在你眼里,就这么好?”

李照临抿了抿唇,喉头一动,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片刻,又收好了情绪,“这是我和他的事。”

“不,师兄,我偏要知道!”展云起握着李照临的手腕,五指猛地收力,目光变得格外执拗。

李照临眉眼一横,竟也冷了脸,“那这么多年,师尊的事你可曾想过要告诉我?!我这个大师兄虽不出色,但自问尽心尽力,从不敢有一丝懈怠!”

不知是不是南柯境的影响,李照临的眼眶红的很快,“云起,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竟一点儿不值得你们托付?如果,你和清声早一点告诉我,哪怕不让师尊知道,我也可以一起想办法!九界有神仙天地,亦有不世仙才,我倾力去寻访,未必找不到两全之法……或许,事情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无法回头的地步。”

李照临眼中起了雾,眸光颤颤,鼻尖也有些红,但又习惯性的撇开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却不知,他越躲,展云起便越心疼。

他连忙抱住男人的肩,努力向解释:“师兄,不是我瞒着你,是壬生子要瞒住所有人。”Q七,壹灵武,吧吧@武酒灵

“那清声怎么知道?!”

李照临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也不喜欢刨根问底,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吐,吐不出,咽,也不甘心!

展云起摇头,末了,怕李照临不信,又补了一句:“师兄,我真不知道。是他主动来找我联手,我看他没有撒谎,壬生子又很听他的话,就答应了……”

展云起心头泛酸,又隐隐的疼。

李照临叫他云起,叫乔清声也这么亲昵,在男人心里,他和乔清声竟然是一样的地位。

“师兄,我难受。”展云起将脸靠在李照临的肩上蹭了蹭。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管他是身体疼还是心里疼,只要一难受,就特别想见李照临,想让他知道,想让他担心,想让他,像小时候那样照顾自己。

“怎么了?”李照临发现,展云起额头有汗渗了出来,果然马上担心起来,“是不是,他又在饮你的血?”

展云起轻轻嗯了一声,修长的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

李照临蹙眉,抱住展云起的肩,“云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快让清声放我出去!”

“是乔清声……”展云起突然咬住了男人的肩,片刻才松口,又有些后悔,隔着衣服亲了亲被自己咬的地方,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展云起的抱怨很轻,但李照临还是听出了里面的妒忌。

“云起,我和乔掌门,不是你想的那样。”李照临轻叹了一声,那些事,明明都是过眼尘埃,但不知为何,他今天突然就是想回忆、想倾诉。

“当初,本该是我修行无心道,接任掌门之位。但我练到一半,便知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心法中所说的,一切置身事外。那段时间,我亲眼看着所有令我喜爱的、厌恶的、悲伤的事物,都变的寡淡如石头一样。”

李照临又叹了一声,目光因为回忆变得迷离,“云起,被迫忘记自己的情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就像一潭清澈的湖水,上空却不断纷扬着迷人眼的灰尘,你想靠近,却又不能靠近,那种感觉,几乎令我发疯。”

展云起因为颈子贴在男人肩头的缘故,声音有些发闷,“我早知道生仙阁没一件好东西,老怪物怕我死了没人喂血给他,恨不得把藏经楼里那些不传秘术都送给我学,但我一样都瞧不上”

“那锁脉经呢?”李照临记忆好的很,自然没有忘记春水客栈里,展云起用锁脉经辖制他。

展云起便不吭声了。

其实,他之所以偷学锁脉经,是因为当初见乔清声用锁脉经对付李照临,李照临竟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才动了心思。

毕竟,以李照临的身法,若他真想逃,展云起是没什么把握能把人追回来的,既然不能追,那只能阻。

但这个原因,展云起不敢当着男人的面说。

“如果当初师兄做了掌门,自然也能学锁脉经。”展云起试着调转话头。

李照临淡淡笑了一声,“我与你不同,我学不成无心道,便做不了掌门。做不了掌门,又怎么学锁脉经。”

展云起发现没逃过,但李照临没有继续追问,他便暗中松了一口,片刻,又疑惑道:“那乔清声,是师兄让位给他么?”

李照临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眼中竟缓缓浮现出了感激之色,“是他救了我。”

展云起一怔,“什么?”

“当初,我修炼无心道已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不得已向师尊恳求,甘愿放弃掌门之位。却没想到,师尊生气极了……”

那日,他从未见壬生子如此恼怒过,猩红的双目,粗重的呼吸,毫不留情的一掌将他打到了重伤。壬生子提及他的师父,说他不配做骨道人的唯一弟子,说他辜负了所有恩情。

李照临忆及往事不堪,勉强笑了笑,继续道:“后来,我被师尊关到了后山的薜荔洞反省,但没几日,乔清声就来了。他解除了我的禁锢,告诉我,师尊答应让他代替我,去修行无心道,而我,则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李照临感叹了一声,眼中有着光,不亮,却很动人,“后来,他果真言出必行,我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而且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与后悔。所以,我可以不赞同他的一些做法,但不能责怪他的无情。”

听完李照临的话,展云起望着他的眼神,沉默了良久,才一字一句问:“师兄喜欢坚定不移的人,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