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白麟声音传入耳中,李照临凝目一看,数十丈下,隐约有一团巨大的黑色水影,盘于一根倒塌的冰柱之上。

“黑龙……”白麟出声一唤,语气却有些犹豫。

李照临早年间躲避追兵时见过黑龙的真身,他一眼便认出了那盘旋于冰柱上,被巨大黑鳞覆满的龙身就是阿囚!他难掩激动,飞身落于冰柱之旁,伸手欲触碰阿囚的身体

指尖还未触及,那看似坚硬无比的黑鳞却如纸片一般,被水流冲散开来,而鳞片之下,竟是空空如也。李照临身体一震,双手下意识去抓,似乎想把那散乱的黑鳞重新拼合成阿囚的样子。

水流愈加激荡起来,原本盘旋成龙身模样的黑鳞纷纷随波四散,仿佛狂风肆虐下的枯枝败叶。

李照临脸色惨白,灵息大乱,鼻腔瞬间被北海水灵侵蚀而入,竟冷得无法呼吸。

突然,发抖的唇被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覆住,眼前,是白麟那张放大的坚毅而温柔的脸。

“阿嗔,别怕。”他听到白麟这样对他说,“我能感受到黑龙还活着,相信我,别慌,别怕。”

煌火漫龙谷

李照临闭上眼睛,呼吸随着白麟的引导,缓缓恢复了顺畅,白麟便松开了他的唇。下一瞬,李照临只觉腰间忽得一紧,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到了岸上。

温尔雅正与指尖的一只白蝶嬉戏,他见两人空手而返,连忙快步上前,“如何?”

李照临摇摇头,看向白麟,白麟便道:“只见到黑龙的一具肉身,应该是用了舍魄之法。因为北海冰寒,身躯已被侵蚀成冰柱,但鳞甲尚在,我推测魂魄离体不过半日。”

“舍魄之法…”温尔雅少见的拧了眉,“这是一种上古密法,可在自己灵潭枯竭,魂不附体时,将魂魄逼出体外,附与他人之身……黑龙灵潭枯竭,怕是因为救了祝火男。只是,不知二人现在何处?”

“我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照临突然开口,他朝两人拱了拱手,“此一行,多谢两位鼎力相助,但接下来的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做,就此与两位辞别。还有,李照临承诺过的事,绝不敢忘,两位放心!”追"文二三苓=六久、二:三(久^六

温尔雅想起长生林终老之约,朝他微微一笑。白麟则下意识抿了抿唇,似乎唇上还有那人留下的温度。等他回神时,李照临已御风而去。

白麟越想越觉不对,急问温尔雅:“你怎么不拦他?”

温尔雅无奈一笑,“拦不住,又何必去拦,照临也是为了你我。那祝火男收了黑龙之魄,修为已不可限,定是要血洗祝家堡为母报仇的。你我与照临同去,是要拦,还是要帮,还是要袖手旁观?”

白麟一顿,面色虽急,但语气已有些发冷:“你既然懂舍魄之法,就该知道祝灵熠一体双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万一阿嗔去了祝家堡,发现祝灵熠的身体早被黑龙所占,魂魄已经灰飞烟灭……”

白麟没有说完,只冷冷看了温尔雅一眼,身形随即隐于空气之中。

海风突然急了许多,龙吟声仿佛就在耳旁,浪高三丈,打湿了温尔雅的鞋尖。他轻叹了一声,似在调侃白麟的风流多情,又似在无奈自己的犹豫不决

“我本不愿这样,但命数如此,便陪你走一遭吧。”

盘龙谷,人间炼狱。

鸟兽尽死,草木成灰,到处是灵场坍塌导致的地裂,地裂周围遍布燃烧未尽的余火。温尔雅和白麟刚刚踏入谷中,便被这扑面而来的焚火之气逼着齐齐倒退几步。

“阿嗔怎么进去的?”白麟抬手在脸前胡乱扇了扇,仿佛想驱散这恼人的炎气。

温尔雅道:“应该是用了克火的灵丹或法宝。”

白麟看不惯温尔雅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温尔雅不知从哪拿出一颗避火丹,吞了下去,笑道:“我只知道,白公子应该不需要这个。”

白麟一言不发,黑着脸催动水灵护身,掠身进入谷中,温尔雅抬袖护住口鼻,紧随其后。可刚走几步,便觉炎气迫人的很,灵潭躁动不安。

温尔雅皱眉道:“这不是寻常之火。”避火丹应该抵挡不了太久。

白麟也察觉到了,他呼吸促且重,颈上青筋暴起。温尔雅一把抓住白麟的胳膊,“你重伤未愈,还是随我出去,另寻入谷之法吧。”

白麟甩开温尔雅的手,“胆小之辈。”话音未落,他周身的冥水之灵忽而大盛,将温尔雅推开数步远,温尔雅摇头一叹:“何必逞强,你若在我面前死了,我怎么与他交代…”说罢化灵为藤,将白麟困了个结实。

温尔雅正要带人出谷,四周炎气突然拦住两人去路,伴随着耳畔凄厉的龙啸声,火势从脚底直上,眼看着要没过了二人头顶,忽然一阵冷风穿火而入,将两人掠出山谷。

李照临扶稳两人,冷脸微喘道:“谁都不准进去。”说罢,飞身复入谷中。

白麟还欲追,温尔雅一把拉住他,白麟喉头一滚,默默望着谷中大火弥漫,终是没有再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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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小祝有肉吃了

龙魂归故里

祝家堡东北有一座雕梁画栋、奇花丛生的小岛,名为揽云岛。小岛三面环水,一面接廊,长廊仿天上北斗七星而造,又名星廊,与陆地相接。

揽云岛由祝家堡现任堡主祝景胜主持建成,作为生辰之礼送给了妻子祝星云,但由于祝星云司祝火一职,常年于崇龙殿陪伴镇界黑龙,所以岛上一直无人居住。直到祝星云死后,祝景胜才同继室搬进了揽云岛,一住便是十余载。

暗夜,无星月。

揽云岛上精心布置的琉璃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小岛仿佛是被璀璨星子从湖中簇拥而起一般,岛上时不时有年轻姑娘的笑语伴着夜风飘过对岸。

祝灵熠站在星廊一端,静静地遥望着,长睫微动。

十多年过去了,这岛,竟比他记忆中的更年轻鲜活,更富有生机。

夜风湿重,他却上身赤膊,长年包裹在衣衫之下的肌肉紧实而漂亮,流畅的线条上氤氲着一层轻薄水气,在对岸的琉璃灯火映衬下,泛着银白色的雾光。

唯独有一处不太完美,他的左胸曾被利剑穿胸而过,在左肩胛骨下三寸与心口之处,各留下一道风剑伤痕。

他闭上眼,轻声低喃:“母亲,我回来了。”

星廊忽的燃起大火,火势瞬间从廊口处蔓延而去,不过眨眼间,揽云岛便被火海包裹起来,隐隐有龙啸声穿越其中。一块鎏金的神木匾额掉在祝灵熠脚边,已被火焰吞噬大半,隐隐能辩出“揽云”二字。

星廊缓缓沉入湖中,尖叫声、呼救声从岛上传来,大批护卫从各处蜂拥而至,却被眼前这个赤膊少年的模样震慑住了脚步

少年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纹,鳞纹之下闪烁着火焰般的赤红,仿佛起伏的肌肉所包裹的并不是血肉,而是滚烫的烈火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