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蓿把食指放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截断他的话,“不行。”
被浇冷水的朝朝不死心,“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温蓿眨眼,“他一个凡人,我能把他怎样?”他不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动手。
朝朝欲哭无泪,“那你让我见见他,就见最后一面。”
温蓿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莫不是忘了,天上一天,凡间百年,你回来这会儿,人间差不多过了几十年了,你那旧情人说不定把你都给忘了。”
看着朝朝惨白的脸,温蓿笑得更欢,直戳他的旧伤疤,“还可能已经死了。”
朝朝泄气般坐在地上,“你不能这样对我,让我再看他最后一眼吧,无论他记不记得我,无论他是死是活。”
“几百年前你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没有长进。”
朝朝缄口,站起来就往回走。
温蓿恨铁不成钢般看了眼朝朝,对跟在朝朝远处的迟留吩咐道:“把他带回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门。”
迟留颔首,担忧地看着他。
朝朝步履艰难经过他,看他随时要倒下一样,迟留伸手扶住他,“你别闹了,回去先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朝朝闻言,慢悠悠的脚步一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别在迟留腰间的利剑。
迟留瞪眼,迅速去抓那锋刃,“你疯了”
可他的动作还是迟了半步,朝朝举起那把诛仙除魔的神器,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心窝处。
“朝朝!”
迟留双手是血,他顾不上疼痛,迅速拔出把朝朝扎了个洞的剑,那把血淋淋的剑身被丢弃在一边。
又是这般自残,忆起往昔,他为了秦柒若割腕投毒,把所有人折腾了个遍,温蓿看到此情此景瞬间暴怒,一掌把玉桌拍了个粉碎。
迟留慌慌张张抱住要往后倒的朝朝,手忙脚乱按住他潺潺流血的胸口,他声音带着哭腔,“天君,天君,快救救他,救救他吧。”
朝朝大口出着气,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迟留抱起他,要去给他找药。谁知朝朝不断地挣扎,他死命推开迟留,不让他靠近。
“你想死,想得美!”温蓿怒喝,“几百年前那些花招再来一遍,不管用了!”
朝朝笑道,“我说过,我不想再回这狗屁九云山,你不让我见他,想让我再次经历以前的痛,还不如让我现在死了。”
这人道貌岸然,肚子里憋着坏水,给他希望转眼叫他绝望,让他活着却不让他好过,就是要他生不如死,要像卑微到尘埃里那样,事事求着他,万事离不开他,那样温蓿就高兴了。
朝朝渐渐软了身子,咬牙道,“我讨厌你们,你们全不喜欢我,都把我当做娼妓般玩耍戏弄,在你们眼里我始终是你们泄欲的工具,就算是我身份低贱,我到底有何错?偏偏就揪着我折磨?还要以这样下贱的方式!……就算是我活该如此,可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我已经失去了秦柒若一次了,还要再让我失去尹云之吗?非要让我痛不欲生,诸事求不得吗?如果要这样来惩罚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温蓿揶揄道,“何时你对他这么痴情了?朝朝啊朝朝,你不是只爱秦柒若一人吗?其他人不都是逢场作戏吗?莫不是你忘了?你不会连自己都骗吧?”
朝朝咳了咳,没有接他的话。
看着他出气多吸气少,刺魂剑威力不容小觑,被它所伤,无论神魔精怪,轻则损修为寿命,重则灰飞烟灭再无来世。他要是死了,去哪找床上床下都这么好玩的侍宠,终究是不忍心,温蓿抚上他的伤口,施法止住了他的血,还给他喂下了保命的仙丹。
朝朝丝毫不领他的情,这人最是虚情假意,他是高不可攀的天君,当今天帝的表弟,而他只是个无家无族的小妖。他生死不能做主,温蓿高兴了给他一颗糖吃,不高兴了就把他扔到男人堆里表演活春宫。
他就是个心理变态,反复无常令人作呕的禽兽。
“尹云之只是一介凡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他没有武功修为,没有任何背景靠山,没有至高无上的杀生大权,你们这些人随便抬抬脚就能踩死他,可他比你们任何人都像个男人。”朝朝突然说话,“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在遇到危险时,会挡在我的面前,即使会死,他也没有抛下我!”
温蓿不屑一笑,问道:“秦柒若不也被你说得这么好吗?可之后的李思陵呢?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
朝朝道:“我不在乎了,你以为我是非要得到别人永生永世的爱?”
看到他决绝的表情,温蓿转头不再看他。他后知后觉,那只懵懂无知的蠢狐狸长大了,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此刻真有点看不透这小狐狸的心思。
在凡间向他所求之事,竟是真的。他要彻底远离他,去做凡人,去到轮回,朝朝那倔强的双眸,看来没有骗他。
他把那只亲手养大,对他无比信赖爱戴的小狐狸作没了。这些年朝朝性情大变,自甘堕落,丝毫找不到年幼时清纯可爱的痕迹,这都是他逼的,是他把朝朝推向深渊的。
“我要亲眼看到他毫发无损才心安,是我欠他的。”他像是自言自语,“我欠他们太多了。”
他们僵持着,都不退步示弱。
迟留去拉朝朝的手,道:“赶紧走吧,别再气天君了。”
朝朝不肯,温蓿不松口放他下山去,他就不会走。他的力气哪拗得过迟留,迟留揽起朝朝的双腿,把他抱在胸前。
朝朝不断挣扎,“放开我,你这狗东西,放我下来。”
他恢复了以往的泼辣,对着迟留又打又骂。迟留不理他,暗骂他才受伤了,哪里这么大力气,听他骂得这么起劲,又感到欣慰,他不那么死气沉沉了,这样活泼欠打也挺好。
抱着他渐渐离温蓿远了,迟留才开口,“你不是想见他吗,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真的?”
朝朝一听,当即老实了,他温顺地任由迟留抱着他,转过几道回廊曲径,他们来到了前山。
“顺着这条路,你估计会看到他。”迟留轻轻放下他,给他指路。
一眼望不到底的玉石阶梯,蔓延至山脚,一半在眼前,一半在云雾下。
朝朝有些愣神,“这条路”
“你误会天君了,他不想我们告诉你。是天君大发慈悲,给他指明方向,放他上来的,不过那凡人有没有那样的毅力,有没有半途而废,那就不可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