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本不想再回想起，尹云之苦苦纠缠，前尘往事在这时莫名其妙的浮现在脑海中。

朝朝打着呵欠说道，“我就是坨烂泥，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我放荡不知羞耻，对爱我之人三心二意，弃之如敝履，我坏事做尽，习惯了和男人厮混的日子。让我痛改前非，我是做不到的。”

尹云之道：“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的。”

朝朝麻木的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一言不发跑出了门，尹云之见状追了出去。

“天君，我去把他抓回来。”迟留拉着个脸，目光紧盯着朝朝离去的背影。

温蓿摆手，缓缓品了口茶，“不用了，他能跑到哪里去。”

离鸾附和道，“他逃不出天君的手掌心的。”

长街上空无一人，现在已是五更天，天上有一轮皎月挂着。借着月光，朝朝披头散发走在街上，像只女鬼一样。

尹云之一言不发跟着他。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口莫名绞痛，以为自己早就死了，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袭来，这才能切切实实感受到活着。

朝朝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天蒙蒙亮时，他们已经出了城门，看到他的脚上沾上了泥土，尹云之扯住他的衣角，“朝朝，你要去哪，我背你吧，走了这么久，累了吧？”

朝朝没理会他。

直至晌午，顶着烈日而行，尹云之又累又渴，他把朝朝强行拉住，在路边喝了碗茶，吃了点吃食，勉强恢复了些体力。

朝朝吃完了就继续赶路，尹云之问他要去哪儿，他仍旧不说话。只能默默跟着他，他知道朝朝难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朝朝。

日落西山时，他们已经离京城很远了。朝朝望着拦在前面的山峦，他终于止住了脚步。

尹云之看着他，朝朝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他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了，问道：“这是……朝拂山？”

天幕渐黑，朝朝要进山，尹云之拉不住他，苦口婆心劝道：“山上豺狼虎豹多，明天再去吧，乌漆嘛黑进山多危险啊。”

“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朝朝说道。

尹云之怎可能不管他，若是受伤了，他要后悔死。

朝朝倔起来，任何人都拦不住他，尹云之在后面为他保驾护航，他一路上收集了枯枝落叶，做了个简易的火把，为朝朝照明前路。

行至半山腰，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转进了山坳里，前行一段路，有座破败的茅草屋映入眼帘。

朝朝愣了半晌，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屋内全是蜘蛛网，一进去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尹云之把他拉出来，“这屋子常年不曾住人，毒蛇虫蚁很多，别进去了。”

朝朝出奇很听话，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几百年前，这里可是很热闹的。”朝朝把头靠在门上，“很久没来这儿了，今天就是很想来，想看看他。”

看看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即使人早就不在了。

说着，朝朝声音忽然带着哭腔，他泪眼朦胧，“你快些走吧，谁靠近我都会倒霉的。”

“不是的。”尹云之头次见到这样的他，手足无措地安慰他，他仔细抹掉朝朝的泪水，“是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朝朝摇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

“没关系，你在我身边就行了。”尹云之把他的脸捧着，“我的生命有限，但我余生都会永远爱你的，再不会离开你。无论你的过去如何，无论你是谁。”

“朝朝，你就信我一回，好吗？我知道我和你之前遇到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和他们一对比更不出众。”尹云之眼神坚定，“但是，我对你爱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

尹云之轻抚他的脸，“除了死，没有任何人能让我离开你。”

朝朝摇头苦笑，经历了林弄染的前两世，他不敢再爱上任何人，这么多年，无论对方是神还是人，他都是逢场作戏，从不沉溺其中，更不可能对他们有任何真情。

尹云之不过区区凡人，最多再过几十年，他就要轮回转世，从此再不记得他，现在对他许下的誓言，不过是一场空。

他若是再重蹈覆辙，难过的只有他。

失去秦柒若的痛，那是何等滋味，朝朝不敢再经历第二次。

他和尹云之不同，他有无限的寿命，他不能爱上任何人，这就是与天地同寿的代价。

朝朝不敢再对任何人动心，他怕了，他也知道尹云之对他是真心的，甚至比秦柒若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十八章烟消

翌日，京城。

温蓿看着主动回来的朝朝，欣慰道，“这两天怎么这么乖啦？”

朝朝端端正正跪着，一言不发。

迟留望着朝朝瘦弱的背影，低喃道，“他有点不一样了。”

离鸾闻言，嗤笑道：“可能玩腻了这些凡间的男人了吧。”

迟留微怔，出神之际，却听天君震怒道，“你说什么？”

这话是对着朝朝说的，渺渺吓坏了，蹿到他身边，叫道：“朝朝，你在说什么呀！”

朝朝重复道，“天君，朝朝想做个凡人，不想再回九云山了。”

温蓿大笑，“这次为了什么，又为了个凡人吗？你这个慷慨赴死的表情，我竟不知贪生怕死的朝朝，居然想做朝生暮死的凡人？”

朝朝闭目道，“我只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活了几百年，活够了。”

渺渺大惊失色，抓住他的双手，“朝朝，你别和天君怄气了。”

朝朝推开他，眼神坚定地对温蓿说，“我不会再跟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