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头来，眉目与他神似的老头子闻声回头看他，即刻没了好脸色，“现在才起床？也不看看是几时了！”
“爹？”尹云之声音变了调。
“哎呀，你这老东西，怎么一见面就吼儿子，来之前怎么和你说的！”老妇人愤然道。
尹云之脸都要绿了，“娘！”
第二十二章催婚
两个老人出现在端城，在尹云之逼问下，原来是老家接到所谓徐家亲家母的信，特意跑来看儿媳妇的。
尹云之焦头烂额，人都没见几次，哪来的媳妇？
尹老爷子为人是比尹云之更古板不讲理，他寒窗苦读数十载，运气实在不佳，头发花白了还是个秀才，他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尹云之很争气中了进士，一家人高兴得烧香拜佛走亲访友四处奔走相告，正当老爷子以为尹云之会在京城干出一番大事业，甚至位极人臣时，一道晴天霹雳传回了老家，尹云之被赶出了京城，说是得罪了京城权贵，被贬到南边小城做个芝麻官，这可让人笑掉了大牙，老爷子在别人面前夸耀吹嘘自己儿子多厉害，必定会在京城站住脚跟，以这样的结局收尾，老爷子没脸出门了，到了南边这穷乡僻壤，要么有门路要么有钱，否则无论做出何等功绩来，到死都不能升迁入京。
尹云之给了尹芒一个响亮的巴掌，老爷子险些和尹云之一刀两断。
“你翅膀硬了，和人定了亲，连家中老父老母都不通知，要不是徐夫人遣人送来信，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尹芒拍着桌子说道。
尹云之道：“爹，我和徐小姐还没定亲呢……”
尹芒端茶的手一抖，他耳背，好半天消化掉尹云之的话：“你说什么？”
王氏护着尹云之，劝架道：“行了，这徐夫人都自称咱们亲家了，定亲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尹芒火大，“像徐家这种大户人家，愿意和咱们家结亲，也不知道是祖上积了什么德，你这傻小子，好像还一脸不情愿……”
老爷子絮絮叨叨念着，尹云之头都要炸了，昨晚一夜未睡，现在被他一数落，站着直接打盹。
尹芒吹胡子瞪眼，“你有没有在听？”
王氏心疼儿子，骂道：“你还没完了，是吧？云儿在这地方当官，日夜颠倒不辞辛劳，眼底的黑眼圈都没消，想必是这些天为了治那洪水累着了，云儿立了大功，救端城百姓于水火，一路过来，哪个不是在夸咱儿子，云儿可比你有出息多了，你这冥顽不灵的老头，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不和你说话了，咱们走。”
留下哆嗦着肩的尹芒，王氏拉着尹云之就走，儿子的小院子不比老家的宽敞，墙很破旧，一部分露着砖长着青苔，加上厨房一共只有四间小屋子，寒酸的不像话，一点不像知县大人的府邸，落在王氏眼里，是比仙宫王府还气派，她拉着尹云之的手，欢喜地逛来逛去，嘴里直夸他的屋子漂亮。
尹云之眼睛干涩，看着发丝白了大半的母亲，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堵得他发慌。
“娘。”尹云之鼻子发酸。
王氏捏捏他的脸，“云儿昨夜没睡好，困了就去睡吧。”她哼着小曲要去打扫脏兮兮的院子。
“待会儿娘就去给你做饭吃。”
尹云之拦住他闲不下来的娘，“对不起。”
王氏迷茫，“云儿？”
“我。”尹云之眼里含着泪，一低头又看到母亲补了好几个洞的布裙，“儿子对不起你们。”
他恨自个无能，给不了父母安逸舒适的晚年生活，父亲虽严厉，年近花甲之年还早出晚归去学堂当先生，母亲大冬天去给人家洗衣服，一双手粗糙，皴裂得流脓，还写信来让他不要往家里寄钱，两个老人吃糠咽菜，饿的面黄肌瘦，还说什么隔三差五就吃肉……
尹云之心痛的厉害，父亲母亲已经很老了，是他不孝，害他们一把年纪，千里迢迢赶来为他的婚事操心，可他就是学不会左右逢源，做不到把纳上来的税往兜里揣。
能做到见人就笑的，也许是神仙吧。
他不后悔，因为他不愧于心，做的事都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百姓的信任。
唯一后悔的，是投胎做了父母的儿子。
王氏抱住哭唧唧的尹云之，“云儿，你永远是娘的骄傲。”
母子二人坐在门槛上，王氏给尹云之擦脸，“云儿都快娶妻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再哭了。”
母亲这么一说，尹云之心里愈发委屈难受，哭得更凶了，往常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咽，母亲在身边，有人安慰他给他依靠，眼里的泪是怎么都止不住。
王氏叹气，“还哭，被你爹瞧见了，不得笑话你？”
尹云之果然渐渐止住了泪，他迅速擦干了泪，“我不能教爹瞧不起我。”
“这才乖嘛。”王氏把他拉起来，“这间是你睡的屋吧，带娘进去瞧瞧。”
尹云之点头，推开了门。
王氏一进踏进屋，尹云之就猛然清醒，朝朝在床上呢！
王氏比他先开口，“咦，这是谁？”
朝朝被吵得心烦，他大大咧咧翻了身，蹬腿抱怨道：“干嘛呀。”
“朝朝。”尹云之声音很轻。
王氏面色不善盯着朝朝，“云儿。”
尹云之绷紧了神经，“娘。”
“你怎么和一个下人住在一起呢？”
“我……”尹云之支支吾吾，“他不是……”
“你是堂堂知县大人，身份不同，哪能和他睡一张床？”王氏叹了口气，“你宅心仁厚待人温和，为娘是知道的，可这都快到晌午了，这下人还赖在你床上，屋里的活儿也不做，这像是下人吗？就是个祖宗吧，还不如把人辞了。”
说着她就去拽朝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干活！”
王氏在耳边叽叽哌哌说了一大堆不好听的话，朝朝早就沉不住气要锤床骂人了，这老妇人竟把他认成下人，朝朝不服气，和尹云之站一块，他分明才像是个奴才。
朝朝气势汹汹掀被子，想噼头盖脸骂这恼人的妇人再把她赶出去，尹云之见势不妙，挡在朝朝和王氏之间，“朝朝，你先起来。”
朝朝磨牙，“可我才睡下，没睡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