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他见到房间里还有陆祁,脸色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又很自然而然地去看床上的陆白。

陆白觉浅,很轻易就醒了,瞧着他眼睫微微颤动,有渐渐睁开的趋势,陆祁竟生出些古怪的心情,觉得有些遗憾。

等到看见七夕,陆白意识还是有些朦胧,他睁开眼睛,脑子还昏昏沉沉的,重得厉害,又发疼,只听见七夕的声音,带着焦急与不安:“皎皎,你大哥出事了。”

这句话落在耳朵里,炸如惊雷,将陆白震出几分清醒,他下意识抓住七夕手臂,问道:“出什么事了?”

“别墅电路短路失火,陆彦刚刚被救出来,现在正送往医院。”

上辈子陆彦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出的事,只是那时候陆白没有生这样一场重病,因此全程参与旁观了这场无妄之灾。

陆彦原本是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谁也没想到别墅会突发这样一场大火,将他烧成重伤,尽管医院已经竭力救治,但陆彦依然在短短一个礼拜之后病情极速恶化,撒手人寰。

陆霖军中年丧子,一夜白头,之后就下令彻查别墅失火一案,但是别墅的佣人跟陆家仇敌被翻来覆去查了个底翻天,也没有查出任何端倪,最后只能归咎于意外。

七夕眉头紧蹙,一脸担忧,陆老爷子疑心深重,陆白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得太好,又病得太巧,仿佛就是为了陆彦受伤做准备似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陆白真的与此事无关,也难保陆霖军在悲痛之下不拿陆白开涮。

陆白身体发热,滚烫的颅脑却飞速冷静下来。

“我换件衣服,马上出门。”

换了套素净的衣服之后,陆白在卫生间里洗了两把脸,用力拍了拍,才驱走几分病气带来的红晕,他把头发束起,镜子里映出的脸颊却依然是苍白的,下巴有痣,嘴唇发红,又是一副病弱无害的样子。

在陆霖军面前刻意隐藏会适得其反,招致怀疑,不如大大方方,诚实一些,实话实话。

总归要逃不脱要挨罚的,只是或轻或重的问题,更何况陆霖军绝对想不到这件事不会只单单发生一回,在不久后自己那个国外留学的三哥也会死于意外。

届时的陆霖军选无可选,只能妥协,让陆白成为陆家新的继承人。

外头云翳深重,陆白下车时踩进了地上的水洼,泥泞溅上了他的裤腿,一如许多年前。

安和医院四个大字在昏暗的光线里是择人而噬的鲜红色,涌动的厚重铅云中有青紫雷光闪烁。

七夕在一旁撑起了雨伞,隐隐于风中尝到一丝湿润的水汽,他的眼皮没由来跳起来,心如擂鼓。

风云欲来。

在来之前七夕已经打探到了病房的位置,隔老远就能看见走廊前站着的一排私人保镖,他们都认得陆白的脸,没拦他,却单单将七夕拦住了。

“抱歉,闲人免入。”

知道现在的情况陆霖军不会对任何人掉以轻心,陆白并不意外,他冲七夕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愈是靠近走廊,便愈是心惊胆战,陆白的心脏没由来地咚咚直跳起来,不一样了,跟上辈子的楼层不一样,这一层不是不是重症监护室,也不是加护病房……

莫名其妙涌上的不安感在拧开房门那一刻达到顶峰,又于看见陆彦时咚地一声落进谷底对方只是手臂上绑着绷带,此刻正因为护士换药而龇牙咧嘴地喊疼,那副子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样子完全不像个伤患。

陆彦不是重伤,甚至还心有余力地冲陆白挑了挑眉:“来这么快?”

站在门口的少年一言不发。

这是提前将陆祁调到自己身边而形成的蝴蝶效应,乍看起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如多诺米骨牌一样引起连锁反应,最后导致故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结果。

原本以为重生了一次就拿到了更好的底牌,但事实证明,剧情不可能永远随心所欲发生改变。

第20章 疯犬(二十)

秋雨过后,天气转凉了,自那日见陆彦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年。

别墅里的蔷薇去年被冻死大半,后来转种的郁金香也没能挺过三个月,叫杜薇微沮丧了好长时间。

陆白前些日子刚过了二十的生日,陆家并没有大张旗鼓庆祝,而是密而不发,对此杜薇微颇有微词。

“那陆彦一月初过二十六岁生日可不见他们是这个做派!怎么轮到皎皎就这么糟践人了!”

她讲这话时气得愤愤不平,又转手去拧一旁青年的胳膊,无奈讲道:“皎皎,你也不知道生气的么!”

被称为皎皎的青年,慢慢拉下脸颊上的书,有些困倦,因此露出的那双狭长的眼眸也是半睁不睁,对此习以为常,并不惊讶:“有什么好生气的。”

城池失火,殃及池鱼,陆白本就不受陆霖军喜欢,当初陆彦受伤而未死,陆白因此被牵连受了顿鞭刑,那时他本就旧伤未愈,又增新伤,险些一命呜呼。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虽然陆彦大难不死,但国外的二少爷却在回国时死于空难,陆霖军大受打击,愈发加强了对陆彦人身安全的保护,保镖几乎是24小时寸步不离。

真是好运气。

陆白心想。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倒是死了。

他倒全然不觉得自己这心思想法恶毒,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陆彦瞧着陆白,又何尝不是恨得夜不能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早些年陆白还未出落得这么漂亮,因孱弱所以只显得无辜,折了艳色,这几年慢慢长大了,又被杜薇微养得仔细,肩膀宽阔了,骨头张开了,才让人意识到他原来是这么个模样。

陆彦对陆白的态度也是一年一个样,从前还有些笑脸,也会打趣几句,近些年来只剩下虚与委蛇,有时候样子也懒得做。

陆白却不生气,也不流露任何不满,依旧是毕恭毕敬。

他越是做出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陆彦心里就越发膈应忌惮,只冷笑着心想,好一朵道貌盎然的食人花,若不是自己三番五次叫陆白搅了局,倒真要以为他是什么孱弱可怜的菟丝花了。

陆彦这些年派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他本人还被客客气气请到蒋家喝了回“茶”,越发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