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1)

他警惕地说:“如果你试图用欺骗诺尔的手段来欺骗我,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毫无意义。”

“好吧好吧。”

陆白率先举手投降,他并不想跟阿贝尔的关系弄得太僵“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能遇到我的话,麻烦你对我温柔一些。”

他话语中仿佛极其笃定二人以后会再次见面,阿贝尔的脸色隐隐有些叵测,那双肖似莉莉丝的灰色眼眸让陆白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就这么笃定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

陆白微微一笑:“这谁又说得清楚呢?”

……

离开了阿尔弗雷德庄园的陆白被告知暂时无法脱离这个世界,他也并不奇怪,067为了复活自己把时间线弄得一团稀乱,几个人物都成了乱麻,他几乎已经做好了在这里活到老死的准备。

但是眼下还是得给自己解决最基本的生计问题,陆白只思考了一阵子,就决定去那个乌德贝尔大学看看,这个在自己谎言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殿堂。

他甚至还有闲心雅致问067号:“我可以去看看小时候的自己吗?”

067号给出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冰冷:“只能看看。”

他算了算,这个时间线的自己也就十二岁,还是个刚刚从修道院里出来孤儿,他个性固执要强,圣安杰修道院的经营情况实在不好,抚养小一点的孩子都很勉强,陆白到了年龄之后就早早地离开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才刚刚想起自己的身份,还非常诚惶诚恐。

“我应该在码头附近打工。”

依照着记忆,他穿过了湿漉漉又布满鱼腥气的小巷。脚上的软羊皮短靴踩在恶臭难闻的地砖上,陆白却在这简陋得几乎可以说是肮脏的地方露出了十分怀念的表情:“我记得这里,我那个时候很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好在我有个秘密基地,就在前面那间小餐馆后头,用废纸壳搭了个屋子,我还有一只猫,它经常会叼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偶尔我会看看有没有我能吃的。”

他躲在了墙角后面,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个在细雨中摇摇欲坠的纸壳房子,不过多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他浑身是伤,拿着个小小的钱包,面无表情。

他翻了翻钱包,只倒出几个小小的硬币。

虽然蓬头垢面,单从高挺的鼻梁与一双异色的眼睛仍旧能看出他模样不错。

陆白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行窃,好不容易成功了,还以为能买个面包果腹,没想到拿到了个空钱包。

没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是这样,陆白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心情,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还真可怜。

067号忽然开口:“或许你可以给他一点钱,我想这并不违反规定。”

陆白有些惊讶,随后摇了摇头:“不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并没有一位好心的先生给我钱。”

他默默注视着自己,忽然看见那个黑发少年一点点屈起身子,将头埋在自己膝盖里,身边有一只黑色的小猫,瘦骨嶙峋,围着他不停地喵喵叫,仿佛在安慰他不要难过。

067号很平静地注视他:“你哭了。”

细雨蒙蒙,空气湿润,天空低沉而阴翳,陆白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尴尬,没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这么多愁善感,他回想了一下,无所谓地笑了笑:“因为这个时候我刚刚发觉外公跟父母都是假的,我还小,不太能分辨现实与虚幻的区别,每一世的记忆压在我脑子里,我觉得很痛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能不去想。”

他忽然顿了顿:“但我越不去想,就越是不可避免地想起这些。”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我的父母的,虽然他们过世得很早。”陆白紧了紧自己的风衣,轻描淡写地说:“但他们在世的时候对我不错。”

067问:“你对下个世界有什么要求吗?”

陆白一挑眉:“我还有的选?”

“在权限范围内可以。”

路边的鸣笛声打断了陆白的思考,不远处的少年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躲了起来,他也失去了继续观赏的欲望,用开玩笑一般的口吻随意说道:“我看路边的猫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活得很开心。”

“或许我可以当个有人爱的傻子,也不错。”

……

之后的十年陆白都很忙碌,他为了考上乌德贝尔大学十分努力,经常挑灯夜读,进入大学学习之后,陆白也仍旧一如既往如花蝴蝶般在四处游荡,参加不同的学术研讨会或者聚会。

他仿佛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偶尔陆白也会去去看看自己,看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是怎么样挣扎着努力活下去,看他从稚嫩天真变成越来越熟稔老练,油嘴滑舌,靠着自己的皮相四处招摇撞骗,获得便捷。盐扇婷

他有时候也会去阿尔弗雷德庄园附近看看,希望能遇见诺尔,他从上流社会的一些人嘴里打听到艾尔莎小姐身体孱弱,一直独自居住,便知道诺尔最终还是走上了从前那条熟知的道路。

对于诺尔之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陆白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想必是辛西娅为了保护阿尔弗雷德家财产不被其他人觊觎就让诺尔穿上了女装,而诺尔或许是被当初艾尔莎的死刺激到了,留下了心理阴影,分不清自己是谁。

又是一年十月,陆白即将毕业,他正在为去哪实习而感到苦恼,为此他结识了不少院长,他本来打算留在本地的医院实习,没想到当初一口答应他的院长临时却反悔,一脸歉意地告诉他自己是侄子也学了这个专业,并且用稍带犹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未尽之语陆白已经猜到,虽然心中恨恨面上仍旧是笑意灿烂:“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理查德先生。”

对方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说如果你的脸能……抱歉,但是作为心理医生来说,你的容貌实在不占优势,或许你可以考虑去外地,例如更大的城市,比如说梵塔贝城。”

陆白手里的玻璃杯已经被他捏得咯吱作响,神色却没有变化。

“是的,我明白。”

他没想到从前引以为傲的面容,现在却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以为作为精英阶层应该比普通人接受能力更强,没想到他们的思想观念仍旧停留在上个世纪,认为面容有残缺的人并不适合做医生。

更有甚者还在背后说他是撒旦之子。

求职之路困难重重,理查德的话却意外点醒了他,陆白想了想,既然这里的人无法接受他的脸,或许他可以暂时不袒露自己的真实容貌,以笔会友跟外地的院长进行交流,他记得自己的老师似乎有一位好友正是梵塔贝城的医生,或许他还可以顺便去看看诺尔。

自己所在的这所城市离梵塔贝城太远了,每次去都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

这样算起来陆白已经有快两年没有见过诺尔了。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阿尔弗雷德庄园外远远看了一眼,他听说诺尔的病情又恶化了,阿贝尔为他请来了许多心理医生,试图治好他。

陆白只看见他从车上下来,如金子般闪耀而美丽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他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神色却很平静,毫无波澜,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裙,他姿态优雅,已全无小时候娇气爱哭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注视自己,诺尔抬起了头,那双如巨蟒一般无机质的蓝色眼眸,瞳仁中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碧绿与他对视时令人产生一种灵魂被洞穿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