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的。

数月之后,已到寒冬之时。

满堂大臣,面对南方传来的情报,全都窃窃私语。

谁能想到孙奇乱党在南方持兵割据半年,内部竟然会发生叛变,半路杀出一位黑衣魔将,竟有魄力,领着孙奇数万心腹策反,釜底抽薪,将孙奇数万兵马困在江水对岸。

眼看孙奇一党就要自乱阵脚颠覆灭亡,却又传来消息,黑衣魔将不慎中箭落入江中,下落不明。如今江那边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朝廷什么也不知道。

有大臣喊道:“皇上,该马上派将出兵,趁乱党没有恢复之际收复失地才是。”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应该派谁去呢?而几个月不见,如今已经面色怪异憔悴的新帝却失魂落魄,似乎还没消化方才探子传来的消息。

“那位黑将……真的下落不明了?”

没想到陛下的心思居然放在这个上面。

曹大人哼唧:“陛下,黑将行事总带着魔化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这是孙奇与他意见不合导致的乱党叛变,都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但趁着孙党动乱之际,确实该赶紧出兵绞杀余党。半年了,南方之乱不宜再拖,请陛下三思。”

封显煜紧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眼中突然涌上些许凌厉而惊惶的矛盾色,“赐召骠骑将军周进,领兵南下,无需再有顾虑,直接过江清除余孽……”

话还没说完,清厚的嗓音里竟已溢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秦肆猛一抬头,忙打浮尘,“皇上龙体有碍,快宣太医……”

一阵手忙脚乱,龙椅上的人却倔强的撑着身子,移到养心殿内室。氤氲的宫室,全都是安胎的药草香,可在内宫,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皇兄――”

显宁奔跑过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太监们说你又不舒服了?要不要紧?”

封显煜快要临盆了,到了晚期,腰身已经越发沉重,若不是冬日衣袍宽大,恐怕早就藏不下去了。早些气怒攻心,这孩子本就怀的不稳,今日听了消息,又受冲击,自然动了胎气。

太医弄完药,安完胎,许久许久,眉头却越皱越紧。

如今内宫无人,能做主的也只有皇帝自己和显宁公主,太医只得和显宁说道:“公主,皇上胎气大动,又是晚期了,如今身下已有水样渗出,恐怕临盆之日要提前……”

“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公主自己还是个姑娘家,更何况又是男子生子,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封显煜却不知哪来的精神,听了他的话突然一把抓住秦肆的手,扶着桌角倒在锦榻上,说:“你告诉朕,方才探子来报的那道消息是不是真的?那个人……是沈君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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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基之日造反,杀了那么多亲国戚,我还能怎么洗白呢?能换回显煜还愿意让我陪着他又替我生了个孩子,已经是显煜格外宽宥了,我不敢再奢求太多。”

如今的他倒是冷静下来甘愿领罚了。

“我这个真面目……大概永远都不能在众目之下与他一起了,是我活该。”

锦妤有些心疼,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君偕思念太甚,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被他几日便到了,一路不知跑死了几匹马,终于用无教的脸混入宫殿,心砰砰直跳,本以为自己第一刻想见的是自己的孩子,却不想最想见的还是只有那个人…

“显煜……”

封显煜以为自己听见了错觉,怎么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于厚厚宫帘垂下的内寝殿,居然让他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头,这半个月来夜夜缠在他心上的噩梦便来到了现实,直到声音一声声的靠近,近到他察觉到熟悉的体温与气息时,人已经被从龙床揽起来,撞进了一个宽广温热的怀抱。

“啪”的一声响,沈君偕的脸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显煜……”知道他心里有气,他也不恼,只可怜巴巴的执着他的手,低低的问:“我现在就在你的龙床边,你还恼吗?若是恼就一次性打个够吧……”

“你居然……假死?”他的声音哽咽,里面藏着难得的害怕和怒火,“又一次,不打招呼,骗了我们所有人!你……”

余下的话,藏在沈君偕的吻里,他愤怒挣扎,却只被他吻的更深更重而已。

“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担心难过,可是当时事情太急,那天我真的受伤了,坠入水里,水流很急,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可是心里想着还有你,你在等我,我怎么敢死?”

他紧抱着他,细细的诉说着自己的衷肠。

“在那一刻,我突然豁出去了,就这样用这种方法死去也好,算是为朝廷除害、为百姓锄奸,你可以替我昭告天下,千机阁阁主已死,沈君偕这个身份我也不要了,只要能陪着你和孩子,让我扮成谁的样子都行。”

“你想的倒好,想让我替你正名,你休想。”

猛地一阵急喘,他抓着他的衣襟,却见在不小心裸露出来的肩头,一条丑陋的伤痕爬在那里,眼眸一惊,心便有些颤抖,“这是……”

沈君偕垂下眼,低低的说:“这就是那道伤……”

将他的手掌移到那处,他的声音轻轻绵绵的,再度说道:“我是真的差点死了,显煜,对不起,曾经那么伤害你,欺骗你,时至今日我真的后悔了,言语的道歉总是那么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了,我不求你相信我,可是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向你证明,我有对你忏悔改过的行动,我要用接下来的余生做给你看,好么?”

求告的液体从他眼眶滑下,带着足以烫伤封显煜的温度。

封显煜突然捏紧拳头,转过脸去没有回答。

“显煜,显煜……”

沈君偕抱着他,也不浮躁,只柔情似水的轻吻他脖子处每一寸的肌肤,每一个轻吻都带着滚烫的液体,熨烫着封显煜记仇敏感的内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问道:“你这般神通广大,可曾去看过孩子?”

“孩子?”已经当了父亲的人似乎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突而眼含喜爱笑了起来,“是了,咱们的孩子出生了,着急赶来见你,居然把他给忘记了,是女儿还是儿子?像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