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空气挺好,贺临把黎尚领上了顶楼的天台,这里视野开阔,很适合说话。
贺临两三口吃完了灌饼,侧头看见黎尚端着豆浆暖手,小口小口地吸着,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贺临像是被烫到眼睛似的,挪开了目光,假装很忙的样子找纸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把豆浆盖子扎穿,镇定开口:“你以前见过尸体。”
黎尚咽下嘴里的豆浆才避重就轻地回答:“这种烂掉的是第一次。”
贺临问:“什么感觉,害怕吗?”
黎尚又喝了一口豆浆,神色平静而淡然,目光却有些深邃:“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你刚才看了那尸体挺久,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不对劲,有一种不真实感,那种感觉挺奇怪的,我还记得他的档案。”黎尚觉得很难准确描述。
贺临却说:“我明白,就像是一个有点熟悉的人,比如是多年未见的老邻居,忽然以尸体的形态,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我明明看得到他,但他其实已经不在了。”
他的形容正好,黎尚嗯了一声:“贺队,这种情况你经历过很多次吧?”
贺临道:“我记得一个破过的案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失踪者的尸体。”
他说到这里看向远方:“我到现在还记得案情,失踪的是个十五岁的女孩,是和家人一起旅游时失踪的,同行的有妈妈,继父,还有弟弟。后来我们审问了三天,真凶才招了。”
“是那个继父有问题吗?”
贺临摇头:“是弟弟。”他顿了几秒道,“我们找了很久,后来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她。尸体是爸爸藏的,妈妈也知道。”
“还有一起案件,寻找的是一名女孩,父母一直以为她被拐卖,从未放弃过对她的寻找。直至八年后,我们在她必经之路的一处井盖下发现了她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头上还系着母亲给她买的蝴蝶结。”
“人们一不小心就会弄丢自己的身份证,车钥匙,更别说更小的,笔,橡皮,皮筋儿,地球这么大,那些失踪者就是被命运弄丢了的人。”
“这个世界太大了,一个人的身体又太过渺小,可能以各种形态藏匿在任何一个角落。”
“这些丢掉的人,不论是谁,不论好坏,我们都需要千方百计地把他们找回来。”
贺临说到这里,喝完了豆浆,他低头把杯子按扁。
黎尚想了想:“我看到郭木春尸体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我找到他了,但没能把他活着带回来接受法律的制裁,他不该这么轻易地死在哪里,前尘往事一了百了。”
“我好像又来晚了。”
贺临皱着眉并没有听懂黎尚语气里那股浓烈的悲伤:“是啊,寻找,直至找到他们,找到后面藏着的真相。”
黎尚听见了,又似乎没有,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贺临又开口叫他。
“不过我们来得并不算晚,给生者一个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终身需要坚守的信念,只要信念还在,就永远都不晚。”
两个男人在天台上喝完豆浆,不知怎么就喝出了一起喝啤酒的惺惺相惜。
贺临侧头看向黎尚,他前两天受伤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创可贴已经撕了下来,只剩下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横在白皙的脖颈间。
黎尚的眉眼太过干净,看起来总让人有种不真实感,带了这点伤,才更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看着他,贺临一时有点恍惚,好像这一幕在很久以前的过去曾经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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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朝阳万顷,微风肆意,两个人站在天台上,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看了看时间,贺临把杯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拍了拍黎尚的肩膀:“这是你参与找到的第一个失踪者,值得纪念一下。”
黎尚道:“案子还没破,现在还需要再找到唐爱莲。”
“说的没错,还需要查清究竟是谁杀了郭木春。查了一半的案子,我不喜欢让刑侦的再插手进来。”贺临迎着早上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法医的验尸报告差不多该出来了。走吧,下楼开工。”
清晨的办公室里,快到上班时间,队里的人终于齐了。
由于案子有了进展,贺临进行新的调整:“根据嫌疑人的口供和尸检结果可以判断,郭木春的死亡时间预计是上个月二十九号的夜晚,八点到十二点之间。他的胃里有微量含有麻醉成分的牛奶,不过,这并不是他的死因。”
方觉皱眉:“那他是怎么死的?”
贺临答道:“中毒,法医在他的体内提取出了一种比较稀有的化学毒药,服用以后能够快速致人死亡。”
吴韵声听到这里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那些牛奶大盗很可能无形之中成为了这一起案件的‘收尸人’。”
方觉挠了挠头:“真凶还是另有其人?除了喝了牛奶,他还喝了毒药?那凶手会是谁啊?”
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贺临转头问:“这两天,你们有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程笑衣掏出了一叠打印好的文件:“我最近在查红姐的个人信息,终于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我倒查了她三年的通话记录,发现她和唐爱莲还有刘予舒都进行过短暂的通话,时间就在这两人失踪前不久。”
“万红平均每天都要接几十个电话,有工厂的,公司的,也有求职人的。”
“外部可查的信息,那处门面房是她购买的,她名下有三套房产,公司的账目上有不少的资金,她出入于各种的工厂、公司,人脉很广。微信和支付宝上也有不少私账往来。”
贺临问:“老吴,你们那边呢?”
吴韵声道:“白天万红基本上都在店里,偶尔会去附近的工厂和人才市场看看。哦对了,她会去附近的花店买花,这几天就去了两次花店,她还会在网上订那家的花。我们去问过花店的老板,她是那里的常客,经常会给附近开业的新店送去花篮。我们还专门让那位老板拉了一下她的购买清单。”
看起来,这位红姐很忙,很有钱,也很会做人,她和那些店长处好关系,店铺就会照顾她的生意。
方觉有个疑问:“我有点奇怪,现在不都是互联网招聘了吗?为什么红姐的这家劳务介绍所看起来生意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