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逐让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严肃的声音好像宝宝一点也不乖。
李颐心底有些微地不高兴,要是他能说话,就要问韩逐让:你怎么这样。
但是他说不了话,只能摆手,然后双手合拢放在脸边,轻轻靠了上去。
刚刚宝宝到处爬,李颐害怕他遇到危险,把他抱回客厅 ,宝宝不反抗也不抗拒,就这样轻轻靠着李颐,目不转睛看着他。
韩逐让一看就明白了。韩连意很会撒娇,也像是天生会爱人,脸蛋靠着小手依偎人,然后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大人,是他最喜欢靠着韩逐让做的动作。
“李颐 ,他很喜欢你。”
李颐握紧手,掌心愈刺痛愈忍不住想,真的吗?这么信赖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是所有宝宝都这样 ,还是只有我的宝宝是这样?还有他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呢?他学会爬有多久了?好像也长了两颗牙齿了,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之前觉得韩逐让每次就给一个时期的照片太慢了,现在见到人,又才明白自己知道得太少了。可是就算韩逐让把过去每个月的事情都告诉了李颐,错过了的时间和细节,李颐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是他把刚出生的小孩扔下,一眼都不见。
一阵莫名其妙的刺痛引得鼻酸,李颐希望他不这么亲人就好了。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见李颐低下头,韩逐让以为李颐又哭了,摸下他的脸,像摸到了细腻沁凉的软玉。韩逐让顺势捏起了李颐的下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李颐被抬起的脸上,忽然飘过一个新发现,李颐的脸这么小。
李颐则惊愕地瞪着发红的双眼,推开韩逐让,用手背蹭了蹭被捏红的下巴。
韩逐让皱眉,又对他这泾渭分明的动作嗤之以鼻。
“李颐……”
李颐没让他说下去,推他的胳膊,尖尖的手指指了指另一边。
“uhm……”
韩逐让这才注意陷在两个抱枕之间的韩连意。他手里的餐盘被韩连意瞧见了,也欢快地想爬过来,但被两个大抱枕拦住了,一边辛苦地尝试爬过来,一边嘟嘟囔囔。
看着自己可笑的儿子,他感觉韩连意那张圆圆的脸维都要超过李颐了。
李颐看着在翻山越岭的韩淘淘,想去帮忙又不敢上前。刚刚抱了他一下,就感觉心被压塌了一块,难受得他站不起来。
当韩逐让突然把手伸过来,正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李颐被吓一跳,然后韩逐让放下东西走过去抱小孩,他才看清韩逐让刚刚放在自己身旁的是个可爱的水果餐盘,盛着洗干净又去蒂的草莓,还有对半切开的蓝莓挤在中间。
连蓝莓这种小水果韩逐让都给颗颗切好了。李颐好像有点明白,宝宝怎么长这么大了。
再看韩逐让已经把韩淘淘放到用两个抱枕做好的更简易的儿童座椅上,带上围嘴,又用湿巾擦了擦他的两只小手。
韩逐让说:“平时他这个时候应该休息了,等他吃完这个,就带他去洗澡。”
李颐一听便起身去了卫生间。
本想让李颐再多陪韩连意一阵,但李颐就像是不想在外面和他们父子多呆。
韩逐让攥着湿巾,看着卫生间,不一会就有了水声,但也不见人再走出来。
捏着韩连意的脸左右看了看,不是挺漂亮的,李颐怎么就不愿意喜欢他。
不明所以的韩连意则对着他把眼睛笑成了月牙。
捏了捏儿子的肉脸,韩逐让把餐盘放在韩连意面前的抱枕上,说: “先自己吃。”
平时这个时候不会有水果吃。今天算加餐,被左右两个抱枕拥簇着的韩连意高兴得蹬腿,都没空在乎爸爸又去了哪里,用圆润匀称的小手抓起自己宵夜的同时还优雅地翘起胖乎乎的小指头。
“李颐?”
当韩逐让走进氤氲着热气的卫生间,里面的李颐有些紧张,举了举手上的好几条毛巾,表示自己正在找毛巾。
“他用不了这么多。”韩逐让拉住李颐的胳膊,看着那双红彤彤又湿润的眼睛,分明刚刚哭过。就和刚刚在客厅看着韩连意时一样,眼睛裹着滚烫的泪水,他偏偏又装若无其事。
“你跑什么?”
李颐摇头,绕开韩逐让。但韩逐让没让他走,他不得不往后躲了几步,最后坐到了浴缸边上,站得很近的韩逐让有条腿还放在他双腿间。
李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发红的眼角生气地扬起,又低下头避开韩逐让的注视,用力推他的腰,就和钢板一样,打得人手麻。还没发力挣扎的大腿又被韩逐让夹住。
韩逐让对毫不费力被制住李颐,说:“别动。”
在混乱的场面里,毛巾让他扔了一地,呼吸颤抖,韩逐让知道要不是他现在是个哑巴,还会骂人。
但韩逐让还是没松手,修长的十指抱住李颐的脑袋,手掌贴着头骨,指腹在头发之间移动。
李颐僵硬地立住。
和韩逐让靠这么近但又不暧昧,因为他这种手法还让李颐想起了给自己定点开颅的医生。
指腹摸过李颐饱满的头骨、毛毛刺刺的短发,然后再右后方摸到了细微的不平整。
5月初做的手术 ,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多天,伤疤恢复得很不错,皮下组织愈合的痕迹只有有经验的医生才能摸出来,
任何人面临的病理审判本就冷酷无情,医生能做的很少,不可能对病人投入太多共情。而韩逐让本来就是寡情的人,早年又见多了无可挽救的病人和悲痛欲绝的家属,心就更漠然了。
但现在可能是离开医院的环境太久,事事冷静的韩逐让因为一条几个月前手术留下的伤疤,心绪难平。
热水还在放,李颐能感觉到渐渐覆盖在手背上的温热水汽,还有韩逐让手掌的温度。他刚怀疑韩逐让在干什么,韩逐让的手指又突然停了下来,觉得莫名其妙的李颐抬起头,看到韩逐让漆黑沉黯的目光,微微愣住。
韩逐让问:“手术后就不能说话了吗?”
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颐没打算隐瞒这件事,毕竟要瞒韩逐让比其他人困难,而李颐从形貌到精神状态都还在恢复。
一开始没说,只是不想韩逐让觉得自己在摇尾乞怜。
现在被发现了 ,他也很平静地点头承认,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