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君子难逑 程浩扬阮清 2834 字 4个月前

暂居下风的忐忑悲观,便来源于此。

秦烈是那种连做戏都懒得展现笑颜的人,更不要说主动给予的拥抱,实在推脱不掉,他也顶多拿客套话应付应付而已。因而电视里的那幕令我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刻意地把不安压至最低,来让自己好过些。

但事实摆在面前,我再回避也无济于事,一想起来心里仍旧堵得难受。

所以,我必须到现场来。我不愿一个人闷在家里兀自胡思乱想,揣度他莫测的心意,那纯粹是自我折磨,无论如何,我要亲眼所见事态的发展,是真的,或是在做秀,我都要在第一时间收到最可靠的信息,而不是假以他人之口。

所以,我才装扮得漂漂亮亮,一旦确认了他的婚事属实,我希望以无懈可击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理智的谈论分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万不能像弃妇一般,无精打采,憔悴不堪。

所以,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足以承受一切可能的状况。

不,不对,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当在屏幕上瞧见秦烈和那个女人双双出现后,我力图维系的冷静荡然无存,抑不住的嫉愤直往上涌。

墨非定律说,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它总会发生,这话一点没错。

秦烈声称会携未婚妻一同参加,而他居然真的带着她一同出席了,我辛苦搭建的乐观城堡瞬间毁于无形,低落的情绪卷土重来。

此刻,我宁愿摄像师不要那么尽职尽责地推近特写,我宁愿自己忽然间成了老花眼,我宁愿酒店骤然停电整个画面化为乌有,那么,我就不会清楚地看见最前排两人亲密无比的耳语,和他唇边勾起的依然碍眼的淡笑。

我内心翻滚的激烈程度在秦烈上台致词后更是到达了极致。

经验丰富的男主持人趁秦烈结束发言之际,很有技巧地问道,“我听说秦总今天会携未婚妻一同参加发布会,请允许我代替许多希望破碎但热衷八卦的女性问一句,她现在是否在座呢?”

此言一出,观众席里笑声、私语声汇成一片。

秦烈的回答更有技巧,深邃的眸光扫视全场,待安静下来后,他说,“答案将在发布会结束前揭晓。因此我奉劝各位,千万不要中途离席,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如果有人今天来纯粹冲着秦某的八卦而不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先去逛逛名牌店,一个半小时后记得回来就行了。”

颇吊人胃口却不失幽默的回答又掀起一片笑声。

摄像机恰到好处地拍到他空位旁边的甜美娇颜,正脉脉含笑凝视着走下台的秦烈,等他坐下来又凑近耳语着什么。

监视器前的男编导啧啧感叹,“大美女啊,够年轻的,脸蛋也够漂亮,赶明儿我有了钱也得照这个标准找老婆。”

旁边一个女的凉凉接道,“等你有钱?恐怕得到七老八十了吧,在那之前还是别肖想这种美事了,对着屏幕过过眼瘾得了。”

男编导噎得干瞪眼半天,才气哼哼地转过头继续盯屏幕。

肖想,多灰败的词汇,意味着明知不可为却妄欲为之,我呢,是不是也在肖想美事,以为英俊多金的钻石王老五真的爱上了我?

我不会白日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他深情款款的表白如在眼前,他亲口承认他爱我,而且是在他理智清醒的时候,他还曾为争取到我而煞费苦心,不是骗人的,也不是装出来的,我确信自己的判断,他当时是爱我的。

可悲的是,我只能确认他当时的心意,对现在的状况已把握全无。

物换星移,爱情这种精神产物也随着物质一样瞬息万变,冷情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多情种子。

是男人本身的劣根性在作怪吗,还是我真的智商降低了,我怎么都琢磨不透秦烈的前后反差为何如此之大?

如果他根本没打算给我承诺,当初干嘛煞费苦心地争取我,干嘛说出“爱”这个引人遐思的字眼,唤起我从未有过的渴求和希冀。结果,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留我兀自一人伤心失落,他却跟没事人般悠然自在地和别人卿卿我我,叫我怎能甘心?

如果他真是轻易说爱的人,那更是要不得的习惯,等见了面我要告诫他,以后还是换个字眼表达比较好,否则很伤人也很不道德,比随地大小便还不道德。

是的,我早晚会和他见面,但肯定不是今天。

不论这是他布好的局,或确系移情别恋,我都不能见他,尤其在后者的可能性较大的前提下,我更不能见他。

之前我以为我可以做到足够冷静面对一切,事到眼前我才发现,我绝没那个雅量去恭喜他好事将近,实际上,我恨不得一掌打掉他挂在脸上碍眼的笑,再狠狠地踹上几脚。

因此,为维持我优雅从容的正面形象,今天显然不是个见面的好时机。

决定已下,我便不准备再呆下去了,最后瞥了一眼屏幕上正在进行的文艺表演,又和摄制组里的熟人打过招呼,我起身离开了导播间,怕齐雅茜来电话,我再次关上了手机。

许是在充满机器的闷热房间里憋久了,到了一楼,我竟觉得空气异常新鲜而畅快,用力地深吸了两口,心里都跟着畅快起来。

我漫步经过光鲜亮丽的名牌店,里面有柔和适宜的灯光,有琳琅满目的各色精品,有我最喜爱的流行服饰,今年的新款式风衣,酷似裙装的腰带和下摆,即使身处萧瑟秋风依然能体会到盛夏的轻舞飞扬。

世界上从来不乏美好的事物,就算失去一段感情又如何,焉知我不会碰到更好的更合适的?

他可以放下,我未尝不可,人生苦短,该善待自己才对。

心理恢复常态,生理也恢复常态,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为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着想,我需要找个地方先补充水分再回家。

来到一楼东侧的咖啡厅,我点了杯鲜榨橙汁。

杯中掺杂着碎碎的果肉,现场弹奏而非出自CD的轻柔音乐,五星级酒店里的一切都是货真价实,包括每张桌上花瓶里的红玫瑰,仅有一支,但鲜艳欲滴,深红且富有质感的色泽令我忍不住伸手轻触。

读大学的时候,同寝的女生曾一片一片地揪掉玫瑰花瓣,口中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专注的神情虽然看上去有些神经质,但好在她起码还抱有着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而我现在已无需去担心那一半的几率能否成真,因为,希望本就寥寥。

我唯一担心和苦恼的,是肚子里的小生命,等解决了和秦烈的纠葛后,我就不可避免的要解决这个问题了,可一想到将从身体里剥离的生命,我强烈的罪恶感和恐惧感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该死的男人,他无忧无虑的享受美人恩,我却要面临这么大的麻烦。

我只顾着咒骂他,半天才听到身后传来叩叩的敲击声。

回过头,隔着装饰性的窄窄的玻璃屏风,一个深褐色瞳眸穿着西装的外国男人正冲我笑,将一张纸贴在玻璃上示意我看,上面写着,“You are so pretty.”

我哑然失笑。

难道我怀孕后具备了老外欣赏的风情,否则怎么最近的艳遇都是老外,海南是,北京亦是,简直可以作为课题研究一下了。

我回了一句“Thank you.”打算结束交流,但他或许被我刚才的笑容鼓舞了,竟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忙欲阻止,那老外只跨出一步却自己停住了脚,眼神有些困惑,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

我纳闷的转过头,看见了我今天最不想见到的人,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