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汗臭味直钻鼻腔，沈白狸捏着鼻子倒退两步，那人怒了，揪起他的衣领操着外地口音骂他，沈白狸没听明白，只隐约听到句“我是你大哥”。
即使对方指着他的脸骂“操/你妈”，沈白狸都不会生气，但长这样一张横肉脸冒充他帅气的老哥，侮辱沈商了。
这人的脑袋像颗篮球，沈白狸一掌拍过去，恰好把篮球拍在玻璃门上，估计是把人拍懵了，壮汉睁着眼一动不动，他以为自己拍死了人，也懵了。
几秒后他转身要逃，被反应过来的人从身后踹了一脚，他滚下台阶，跪在马路边时出于理科生的惯性思维，缜密地计算着从爬起到成功逃脱所需要的总时长。
但他没算出来，由远及近的强劲的机车引擎声干扰了他，有人喊他名字，清清楚楚的“沈白狸”。
沈先生，弟弟，小旱鸭子，沈白狸。
他的酷人鱼骑在黑马一样的机车上，右脚支着地面，虎口有糖果的手将护镜往上一推，露出的黑亮眼睛朝他丢来个眼神。
沈白狸不用计算时长，他的人鱼变成了骑士要带他逃跑。
他抬腿跨上车，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扭头想看看壮汉有没有追上，唐随侧头吼他：“搂紧我，别回头。”
他听话。
鼓噪的心跳被唐随的后背接住，沈白狸抱紧唐随的腰，下巴搁在唐随肩上。
“你走了又回来，是不是因为担心我？”
“屁，我走的那条路查酒驾，只能原路返回，顺道英雄救美。”
沈白狸心里也挺美：“哥哥，我以为庞蒂克是四个轮的。”
“庞蒂克的确是四个轮的，但我这是杜卡迪大魔鬼。”
“可我哥说红色倒三角的车标是庞蒂克。”
“世上红色倒三角的东西又不是绝对唯一，你不妨看看你衣柜的红内裤。”
“我只穿黑的。”
沈白狸趴在唐随的背上闷笑，隐形富豪的庞蒂克算个鸟，唐随的坐骑才是真的帅，交通堵塞时四轮寸步难行，两轮一骑绝尘，哪天唐随带他在拥堵车流中穿梭，他要让大家看看他家骑士的威风。
唐随却笑不出来，后视镜里有状况，今晚的交警似乎都跟他耗上了，一辆警用摩托在后面十多米远穷追不舍。
“哥哥，后面好像有交警追着。”
“我叫你别扭头看，”唐随捏紧油门，“不戴头盔还露脸，傻么？”
“被抓到酒驾会不会罪加一等啊？”
“废话，抱紧了，别松手。”唐随突然急拐弯，抄了小道闯进去，七拐八绕兜得沈白狸原本晕乎的头脑都清醒了。
他们像在私奔，又像在末日逃命，沈白狸空出手摸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切换前置镜头，伸长手臂把两人的侧脸都框进画面里：“哥哥，我要记录下这美好一刻，我刺激得快死了。”
唐随想滚粗：“我才想死，被抓到搞不好要吊销驾照！”
“没事哥哥，过两天我拿到驾照借你用。”照片可以换上唐随的，名字也涂了改成唐随的，要是交警查车问起来，就说是家里小孩调皮乱涂乱画，他就是唐随的小孩。
唐随骂他蠢，说C1证和D证完全不同概念。
也是，如果驾照真被吊销了今晚就是他的错，沈白狸收起手机，箍着唐随的腰身迎风道歉：“哥哥，我是扫把星。”
“小旱鸭子，”唐随冲出漆黑的巷弄，后背渗了层黏腻的薄汗，但小屁孩的脸贴得他很紧，像是不嫌他又脏又臭，“我得谢你，好久没这样飙车了。”
交警被他们甩掉了，唐随停在人少的道旁，摘下头盔呼了口气。他低头看围在腰间的手，扒拉开沈白狸相扣的十指，说：“得了，下车歇会。”
行道树下树荫浓密，两人满身酒气并肩坐着，头发乱了也顾不得打理。
“刚刚交警是不是拍照了，我看到有闪光灯。”沈白狸将袖子卷到肩上，露出两个细白的胳膊。
“对，估计罚单明天就发我手机上了，问题不大。”唐随点了根烟咬着，托起沈白狸一个胳膊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沈白狸摊开手掌看看，再拉起裤管瞅膝盖，左膝有片儿不大的淤青，他学唐随的腔调：“问题不大。”
“你说你，没事拍人脑袋干什么，人家转头喊几个兄弟出来，你打得过？”
“那我就跑嘛，我以前参加过三千米长跑，耐力可好。”
“人家四面夹攻你就没命儿了弟弟。”唐随抬手揉他脑袋，结果揉了一手汗，看来一路上这孩子比自己还慌。
两人没个正形儿的像路边的流浪汉，沈白狸渐渐平复情绪，闻着浓郁的烟味打了个嗝，涌上来的红酒味让他想起被遗弃在酒吧的保温杯：“糟了，我杯子忘拿了。”
“装枸杞茶的杯子？”唐随掐灭烟，“改天再买个吧，你那杯子都掉漆了。”
“里面装的不是枸杞茶，是红酒，准备给你喝的。”沈白狸坦白，“我以为你是隐形富豪，开绝版车喝名贵酒的那种，真的，你说话太狂了，每一个音调都像用金钱包裹出来的，让人高攀不起。”
“结果发现我是实打实的穷人，”唐随搭着膝盖笑，“完蛋，你讨好错人了。”
沈白狸想捡起唐随扔地面的烟蒂塞自己嘴里吸最后一口，告诉他自己不在意他穷或富，只想和他一起体会恣意和勇敢，像今晚一样。
“想讨好你跟你是穷是富有关系吗？”沈白狸托着下巴真诚发问，“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穷的话，我只能换个方式讨好了。”
“讨好我做什么，为了纹身能打折？”
“就算你打骨折我也不做纹身啊，要真做了我哥首先把我打成真骨折。”
唐随职业病又犯：“那就纹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可能，我爱裸 睡，他喊我起床啥都看见了。”沈白狸拒绝。
这也不是那也不能，唐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但不能确定，因为沈白狸看起来有点傻，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揣摩他：“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讨好我？”
果然沈白狸的回答简单又直白：“因为跟你在一块儿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