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回魂，他在距离唐随一个影子的距离停下，脚尖正对着唐随影子的脑袋，他没有踩下去。

“弟弟，耍我啊？”唐随抱了头盔下车，手里握着屏幕发光的手机，上面是他们俩的聊天界面，“删我好友？”

聊天界面中唐随给他发过一句语音，前面挂着一个红色感叹号。

记起自己删唐随时的气愤和决心，他硬气道：“你搞清楚谁耍谁，自己先放了人鸽子就别怪顾客不翼而飞。”

唐随挑着嘴角笑，影子的脑袋钻进他脚下，然后是脖子、双肩和胸腹，他被迫踩过唐随的全身，最后由唐随的影子把他全身笼罩。

“不是重新给你安排了时间还给你打半折吗，要不要再送你一枚小纹身，就纹在……”

唐随没说完，他被惊慌的沈白狸捂住了嘴。

纹身这事还瞒着沈商呢，被沈商知道就惨了，沈白狸推着唐随边回头观望边往屋子旁边幽暗的小巷去，这才放开捂在唐随嘴上的手。

“怎么，”唐随看破他，“原来还瞒着家长呢，不是说你哥答应了么？”

沈白狸的眼里有躲闪也有迟疑，唐随有时会觉得这孩子其实很乐意做出格的事，但仿佛被很多因素限制。

恰好他这段时间受很多事所困，想找个人点把火烧断捆绑他的锁链。他点了几下手机，不审问沈白狸了，只问对方还用不用把他加回来，不愿意他就走，纹身不弄就不弄了，他又不是黑心商家。

沈白狸很轻地点头，说哥哥你别玩弄我。

他们重新加了好友，唐随用手机顶端抵着沈白狸的下巴让对方抬起头看他，从兜里拿出根糖在沈白狸的脸上点了点。

“上次你来我家时我语气有点冲，我给你道歉，那今天我正式问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第10章 他贵吗

揣好了糖，沈白狸回到屋里，老哥老姐齐刷刷端起碗拿起筷子，只催他快过来吃饭，其余什么都没说。

今天轮到他洗碗，柠檬香的泡沫在水槽里积聚，沈白狸关上水龙头，听见身后有动静。

厨房门小，老哥老姐为谁先进来起了争执，沈商左脚踩着高一级的台阶，说刚吃过水果要洗手，沈缃扒着门框吼他到浴室洗，她有瓶饮料在冰箱里晚一分钟就会过期。

最终沈缃挤开沈商闯进来，余光瞅着沈商离开才挎上弟弟的脖子，低声问：“狸宝，那个骑机车的酷哥你认识？”

沈白狸在老姐面前要坦诚得多，他贴在沈缃耳边，说酷哥就是他前不久认识的纹身师，半小时前成为了他的朋友。

“操，可以啊老弟，深藏不露。”沈缃拍他胸脯，“他贵吗？做一次多少钱？”

老姐的用词不太对，沈白狸皱眉，说唐随不是那种人。

“他叫唐随啊，名字好熟悉，我好像有老同学在他那里做过，价格老贵，但纹身一年都没褪过色。”老姐偏头看自己吊带下的粉太阳，“要不我去补个色？”

还不清楚唐随是直还是弯，但沈缃的直角肩很漂亮，男人女人看了都会动心，沈白狸私心不想沈缃和唐随有接触，除非是建立在姐和弟夫的关系上。

“补了色就不是万里挑一的粉太阳了，姐你现在这样最好看。”沈白狸狡猾地嘴甜，耳尖听到老女人回家的声响，他放好擦干的餐具窜出厨房跑回了卧室。

他从裤兜掏出唐随送的那根糖，是很多杂货铺都能买到的真知棒，圣诞节时他们班女生给他送过一袋，他拆开给同宿舍的每个人分享。

仅有的这一颗却变得很宝贵，沈白狸拽下机器猫玩偶脖子上的红丝带，铃铛滚到床脚，他用丝带给真知棒打了蝴蝶结当成五毛钱买不到的奢侈礼物。

他开了一个新的分组，不是大鱼海塘也不是水晶鱼缸，叫“朋友”，前面添一颗蓝色的心，分组里只放唐随一个人。

屁的朋友，他要唐随当他的男朋友。

白天余留的暑气在车轮碾压的泊油路上挣扎，唐随规规矩矩骑行在路上，上次被交警拍照记了两分，此后他开车都不敢太狂。

经过夜市打包了桶烤串，提溜着回了公寓，熊子正在厨房煮面，转头看见他手上提的烤串，吸吸鼻子说：“正好，咱混着吃吧，我下了俩面饼。”

唐随踢踢门边的行李箱，问：“收拾东西干什么，准备去旅游？”

“不是。”熊子端着两大碗面出来，“这事我正想跟你商量。”

他们边吃边聊，熊子说呆呆换了份市内的工作，打定主意在这边定居下来了，上周刚找好了屋子，预计八月就能入住，他想搬过去和呆呆同居。

呆呆本名姓戴，是熊子从大学开始谈的女友，如无意外两人明年就会步入婚姻殿堂。

唐随抓了把肉串堵熊子的嘴，捧着碗吸溜面条：“好的，知道了。”

“咱都合租七年了，你怎么一点挽留都没有？”熊子丢开拔了肉的木签，“唐随，你实话说是不是怪我决定做太快，有了老婆连哥们都踢开？”

一截面条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唐随连灌几口水，一掌拍上熊子的后背：“滚吧，我巴不得你赶紧搬走，你老婆每次过来留宿我都被吵得睡不着，你搬了我好清净清净。”

熊子不好意思地笑，说之前聚在一起的机会少，难得见面难免搞得激烈点，现在听他这样说才知道房子隔音那么差。

“不是隔音差，是你们太猴急了，每次都忘了关门。”唐随抽纸巾抹了把嘴，“真他妈，别挑战gay的底线好吧？”

他们开了两罐啤酒碰杯，熊子说起房租的事，问他一个人能不能承担，唐随嗤之以鼻，反问他是不是喝醉了串错了时空，他们现在不是七年前精打细算的穷小子，是一天工资就够交两个月房租的小康。

“七年，”熊子长叹感慨，“有些事变了，有些事却还原地踏步。”

唐随问他感慨出什么来了，熊子抬脚搭在行李箱上，斜眼睨着他说：“比如我都要跟人同居了，你还独守空闺。”

唐随差点又要给熊子扇上一掌。

各自回房前熊子劝他别等那个人了，很明显那个人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把他当朋友。

前两天唐随喜欢的人住院了，他和对方的前男友轮流陪护，傻子都能看出那人看前男友的眼神里还存留着感情，所以自己的心意唐随一直没说，说了也不会有结果。

朋友这层关系真够脆弱，在纸上轻飘飘写下一百句“友情万岁”是诚挚，稍用力刻下一句“我喜欢你”是摧毁。

门关上，唐随收到原定于明天来纹胸骨的女客户消息，对方今天查出自己怀孕半月了，称纹身色料会影响胎儿发育，问能不能把约定日期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