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过两天有时间没有,我们跟爸妈一起回家,”说完一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陈子嘉目光定定的看着苏措:“好。”

去公墓那天,天气好的诡异。苏措一言不发的领着陈子嘉在城市近郊的山上拾阶而行,任凭阳光把两人的影子长长的拉在草地上。现在不是祭拜的时候,那么大一片公墓几乎没有人烟,只有一块块洁白的墓碑在阳光下闪耀着。这里跟所有的墓地类似,安静且朴素,语言最少,唯一繁蕤的是草木。所有这一切都仿佛在无声的说,斯人已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永垂不朽。

“我记得《圣经》上说了一句话,你来自泥土,又必将回归泥土。”陈子嘉淡淡的说。翠柏掩道,四周太安静,每句话仿佛都有了回音。

苏措一默,挽着他的手臂,轻轻的说:“你信不信,我是第一次来看他。”

陈子嘉眺望着层层叠叠的公墓,并不意外的说:“我猜到了。”

“本想在结婚前带你来的,”苏措慢慢的说,“可是后来觉得,既然放下了,就无所谓什么时候了。”

陈子嘉紧一紧她的手:“你能带我来见他,很好。”说着他停下来,打量着身边一座墓碑上的照片:“是他?”

“嗯,是的。”苏措蹲下去,细细打量照片里的面容,低低的说:“为止,我们来看你。九年了,你还好吗?”

陈子嘉也蹲下去,把手里那束素白的花放在墓碑前。

有好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在这样的沉默中,苏措再次开口,对着墓碑上清俊无比的少年照片说下去:“我总是不敢来看你,这么多年后才来,是不是晚了?你不要怪我。那些年,我真的没勇气一个人来,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今天我丈夫陪着我来看你,你看到了么?”

“他会看到的。”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两人回过头去,苏措看清楚来人,愣一愣后迎上去:“阿姨,您好。”

江为止的母亲打量她几眼,最后淡淡一笑:“小措,你比念高中的时候还要漂亮,为止知道你能来,大概也不会再牵挂什么了。”

“阿姨你经常来?”

“我每个月看他一次。”

苏措没说话,低头看着地面,轻轻点点头;江母把目光转向陈子嘉,客客气气的点个头。陈子嘉在看见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惑,用绝不会被外人察觉的目光打量她了一番,然后礼貌得体的介绍了自己。

“很好,很好。”江母温和的目光扫过苏措和陈子嘉,再笑了笑,表情复杂,含义不明,最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一步。

离开数步之后,她终于叫住了他们,说:“小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幸福,为止会很高兴的。”

苏措嗓子一下子哑了:“是的,我知道。”

离开公墓的时候,苏措顿住脚,回头看了一眼。江母瘦弱的身影在阳光里更加瘦弱,山头上的风吹得她的衣服飘向另一个方向,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墓碑前,背影笔直,再也没有回头。苏措也无从知道她那时的心情。

那晚临睡前,陈子嘉问她:“你到底承诺过江为止什么?”

苏措摇头,然后微笑:“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承诺他任何事情。”

窗外月朗星稀,陈子嘉看到她笑容真切,眼睛波光粼粼,灵气竟然盖过了月色。他终于知道她是彻底放开了。他将她搂入怀里,两人自此终再不提旧事。

是的,总有人怀念逝去的一切不得解脱,又总有人经过漫长的时间终于挣脱逝去的一切加诸在身上的束缚。有人说,人们的记忆终将会被时间冲淡;也有人说,人的记忆将会随着生命永存。而最终的答案,谁又能够给出?

苏措在他怀里,感慨的说,原来时光从来一刻不停。

陈子嘉微笑着接上去一句:至少,我们所拥有的,还有现在和将来。

[完]

短篇番外集

片断之一 除夕

“你跟爸爸今天下成平局?”

就要睡过去的前一刻听见某人略带笑意的这句问话,苏措的睡意散了大半,她睁开眼睛。

正是除夕,两人靠在床上看电视里的晚会,她看的昏昏欲睡;陈子嘉加大力气搂紧她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瞌睡逼走。

“是啊,平局。”苏措边说边伸出手去摸枕边的书,刚刚摸到书皮,手却被陈子嘉抓回来塞到被子里。

“你有没有让他?”陈子嘉吻吻她的额头和眼睛,笑着问。

苏措看他,慢吞吞的说,“跟爸爸下棋,谁会不让?郑老师都跟爸爸下成了平局,何况是我。”

说着百折不挠的继续伸手去拿书,可惜陈子嘉却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他小心的避开了腹部,搂着她的腰禁锢她在怀里不让她动,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还有半小时候才是新年,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的

“说说你小时候,”陈子嘉语气不掩期待:“什么时候开始学围棋的,那时候想的理想,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等等。说什么都好。”

“大概是四岁开始学棋,起因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苏措边想边说:“围棋的规则很简单,入门容易,然后我就迷上了,又参加了几次比赛,好像拿了些奖。”

陈子嘉就问:“为什么没有进国少队?”

苏措叹口气:“那时候我父母刚刚过世不久,家里人不放心,所以我就没去。如果那时我坚持一点,可能他们也不会阻拦,可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很难过?放弃那么热爱的围棋。”

“开始是有点,后来也不难过了。学着别的东西,对围棋的兴趣也就淡得多了。现在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甚至觉得,人的爱好还是要多一些才好,那样,目光会远一些。”

“的确是。我小时候差不多,起初学钢琴,后来改学小提琴。虽然是被父母逼的,但是学到后来,也就习惯了,慢慢的领悟出了一些道理,也就真的喜欢上,不再反对父母的安排了。所以迷信权威是成长必然经过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苏措“嗯”一声:“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多,东看看西看看,三心两意,对学习也不是很上心。”

“不上心,还能考上华大?”陈子嘉挑眉。

苏措笑笑,随口说:“虽然我课后都在看别的书,但上课时我是非常认真的,真的不学习怎么可能有好成绩。我听课的效率很高。怕的是成绩太好,老师就会特别的管我,让我参加竞赛,或者给我开小灶什么,那样我就没时间看我想看的书,干别的事情了。”

“我也差不多,”陈子嘉赞同,“认真听一节课,比自己下来看四个小时的书都管用。我一直坚信,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情。”

“你说的对。”说得苏措点头,然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问:“你为什么总喜欢搂着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