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峯单膝蹲下,神色萧然,打量到易连成鬓边的几缕白发,枪口不知不觉间已对准他的眉心。你也姓易,玷污了她。
月色下铮亮的枪口,易连成吓得魂儿都丢了。半天,陈峯又把枪收回,起身,踩得木桥吱呀吱呀的响。
“剁了。”
两岸的猫头鹰噤声,水流湍急照旧,鲜血瀑布似的垂流。
破晓时分,回到家里,陈峯没找到易霜。查她手机的定位,只找到一部手机,遗弃在垃圾桶。
陈峯慌了神,阿九问他,要不要加派人手到处去搜。
恰在此时,陈峯猛然间想到,该去哪里找她。
111 记恨
陈峯立刻动身去易霜昔日租住的房子,以为会找到她,结果她并不在那里,阿九倒是查到了她在哪儿,一个让他很意外,并且暗道糟糕的地方。自以为了解她,却没能猜准她的心思,他究竟了解她多少?
海边木屋。
香艳与死亡交织的那一夜,对他们的感情而言,是一个极为不堪的开始。易霜蜷缩在他曾经坐过的那张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去,也陷进逼仄的阴影里。
为什么要来这儿?于她,这里留存了相当糟糕的回忆。陈峯皱紧眉头,除了记恨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还是恨他。
陈峯从头到脚仔细看过她:“婚戒呢?”
易霜这才动了动,仰起头,眼神空洞:“你耍我耍得开心吗?”
她的态度,宣告陈峯不妙的预感成真,然而他感到几分轻松,恢复记忆,彼此摊牌,其实他心里一直在做准备,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也迟早会来。
婚戒八成和手机的下场一样,被她扔掉了。
“结婚证是真的。”他说。
有结婚证在,扔多少个戒指都无所谓。
易霜的唇瓣微张,半天,轻吐出两个字:“离婚。”
饶是镇定下来,可听到她的话,陈峯还是心尖发凉。这两个字,伤人。
离婚,想都别想。
她仰起的脸,眼圈发红,似乎哭过一样,陈峯的眉头又拧起来,“跟我回家。”
“我没有家。”她立刻说,“我没有父母,没有丈夫,没有朋友,我一个人安安静静,请你别来打扰我。”
“你有家,我是你丈夫。”
“我不承认。领结婚证没经过我的同意,是你擅自做主,你不是我丈夫。”易霜起身要走。
“我给你钱。”陈峯劈手拦住她的去路,这是他无从逃避的时刻,必须要把她留下,否则她会走得头也不回,“股票、公司、房子、车、珠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只能用钱财打动和挽留她。既然恨他,又怎么会在乎他的爱。
“你想要什么?”他再一遍问。
易霜脱口而出,“我想你去死,你愿意吗?”
本该是最会惹恼他的一句话,没让陈峯恼怒分毫,他反而出奇的冷静。她给了答案,那就好办。
他让阿九把刀子递给易霜。阿九心里惊讶,行动上还是照做。
“我可以死,只要你能一刀杀了我。”陈峯说得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易霜手握刀柄,锋利的刀刃照出她的影子。自从陈峯找到她,她的表情一直木木的,直到多出这把刀,她的眼中才有了骇人的神采。
似乎犹豫,也似是在发愣,僵持的时间短暂,易霜反握住刀,当真刺向他的胸膛。
刀尖刺破衬衫,刺进皮肉里,迸出血,竖直的刀刃被肋骨卡住,一刀无法刺得更深。
血迹很快蔓延成片,看着这状况,易霜的手腕簌簌轻抖。阿九都惊呆了。
陈峯握住她的手,往外一拔,并不在意她所制造出来的不致命伤势:“消气了么?消气了,就跟我走。”
陈峯以为这一刀该让她闹够了,没成想,易霜把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干什么?!”
用残留了他血液的刀,抵住脖子,易霜又恢复她麻木的神态,眼神向远处飘,声音很淡:“我不跟你回去,我怕你囚禁我,禁止我出门,怕你喜怒无常,掐断我的脖子,怕你强暴……要我跟你回去,我宁愿现在就死了。”
这番话刺他很痛,刀伤的痛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都是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每一件她都深深记得。他后悔到无地自容,已经尽他所能去弥补,仍然无法让她忘记那些不愉的过往。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取得她的原谅?让她放下对他的恨?
陈峯毫无办法,咬紧牙关,只好放她走。
易霜低着头,匆匆走在街上。她去商场买了一部新手机,还有新的手机卡,戒指和旧手机都扔了,钱包、身份证等随身重要的东西还在包里,在她身上。
颜东不远不近跟着她,她早就发现了,走出商场,她把颜东逮个正着。颜东也没有继续藏起来的意思,嬉皮笑脸的跟在她身边。
是陈峯派他来,哄她回去。
易霜听他说着信口拈来的俏皮话,脸上没有笑容,走到偏僻的地方,她问颜东:“你是顾明述的人?”
颜东的身体僵住,眼珠骨碌着,干咳几声,“何以见得啊嫂子?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是你单独拿出来给我,还有,那天在广场,你走开的时机太巧了,很像在故意给我和路致豪制造见面的机会。”说完,易霜便低下头,陷入新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