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他一拍大腿,向来斯文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陆枫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老张,就是他们的战友。憨厚老实,夜间射击的一把好手。后来在部队选拔中受了伤,没能进特种部队就退伍了。人话不多,心气却高。想不到竟然……

陆枫和老张不熟,他走的时候,陆枫刚分过来。赵伯州却很熟悉,所以恨意就格外浓烈。陆枫记得,执行任务回来,赵伯州整整一年没露过笑脸。那时候他天天陪着赵伯州在办公室里坐着,听他讲老张的故事,讲以前的意气风发,讲袍泽兄弟。也就是那时候,陆枫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理解了部队,理解了这儿的人和事,也被这份情谊深深地打动,更坚定了他留下来的想法。

屋里安静下来,陆枫轻轻地拍拍赵伯州的肩膀,“算了,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赵伯州摇摇头,声音略微嘶哑:“小陆,我真是怕啊!怕再来一个老张,真的怕啊!”

陆枫眼睛酸酸的,扭过头去,亦沉默不语。谈笑前两天的话又响在耳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坚持理解是崇高,但是崇高不能喂饱肚子啊!就算是全钢的变形金刚也要喝汽油,何况是七情六欲的人!”怎么办?他想给大家谋个好出路,但是由得他吗?就连他自己不也陷在得与失的泥潭里,战战兢兢吗?

28逃避

被赵伯州一打岔,陆枫暂时忘了那封信的事儿。明天一早谈笑就要离开,晚上夫妻对酌,气氛有点儿悲伤。

陆枫心事重重:这一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山重水复,谈笑若是应了信里所说,自己到底敢不敢说到做到?还是真的揣枪毙了那个姓宋的?到那时怕是真的没有路了!

左一杯右一杯,眼看向着酩酊发展。好在谈笑早有预见,买了吃的放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如果真醉了,只管往地上一推,估计陆枫自己能爬到床底下。谈笑心情大好,抿着嘴乐,看陆枫喝个不停,按住酒杯说:“又不是不来了,喝这么多干吗?还是你今晚又想睡床底下?”

陆枫趁醉握着谈笑的手,细细地抚摸着,“笑笑,唉,我早就想摸摸你的手了。你说,咱们结婚这么久,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你的手吗?哦,不,牵过,但是我这样摸过吗?”

谈笑干脆坐近些,让他摸个够,“你现在摸了,够了吗?”

“够?哪儿够哇!”陆枫想起心事,稀里糊涂地就觉得这手被宋白牵过、摸过的,心头小火一蹿一蹿的,“哼!老子不光要摸,老子还吃呢!”一低头,呜哇一大口,已含在嘴里。

谈笑惊呼一声,推开他,手背上已是两排牙印!“你还真咬啊!”

陆枫力气大,使着蛮力把谈笑搂在怀里,“就是咬了,怎么样?”伸手勾起谈笑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不仅咬你,我还……”

谈笑哪吃过这亏!秀眉一拧,手下使劲儿,正好掐住陆枫大腿上的肉,“你还怎么样?”

谈笑是半点儿也没留情,亏得陆枫皮糙肉厚,饶是如此,也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你……你怎么真掐啊!”

谈笑哭笑不得,“你都敢咬了,我还不敢掐你嘛!你今天发什么疯?”

陆枫酒醒了一半,看看谈笑,又摸摸自己的大腿,委屈地一撇嘴,赌气地扭头看向一边,不理人了!谈笑恼也不是,笑也不是。醉酒有睡觉的,有砸东西骂人的,大概咬人也算疯了,可是有醉酒撒娇的吗?

“行了,别生气了。”谈笑抓起陆枫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我让你掐回来,公平的,好吗?”

陆枫抬眼看看她,“真的?”手指捏在一起。 谈笑硬撑着,点点头,眼瞅着陆枫手上青筋微突,赶紧说:“你比我劲儿大,不能掐得我比你疼!”

陆枫这才笑了出来,“我怎么知道用多大力你才能和我一般疼?”

谈笑还很认真,“这是公平啊!”伸手就要挪开陆枫的手,“你要做不到,就不要掐了,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脸上全是认真严肃的表情,移开陆枫手时还小心翼翼的,好像真是行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权利。

陆枫才不理她,手腕一翻,把她拉进怀里,身子轻轻摇晃着,“无赖!你这职业习惯真不好。”

谈笑在陆枫怀里有点儿无聊,看他今天的架势,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反正她也不想离开,索性在他怀里躺着玩手指头,“不许侮辱我们神圣的法律事业啊!不是精英做不来的!”

陆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有多说。

过了一会儿,陆枫闷闷地说:“那个宋白,有女朋友吗?”

谈笑心里门儿清,嘴巴上却很不经意,“没有吧。反正没见过,不过倒是经常听说他相亲。”

“哦”。陆枫简单地应和着,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谈笑赶紧补充:“我觉得我们所某些女律师对他挺有兴趣的。”

谁啊?”

“褚丽丽。嗯,以她为代表的。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不可以。”

(小夜 整理)“我?我都结婚了!”谈笑的回答显得大大咧咧的,“瞎折腾什么啊!而且,”她顿了顿,“我可能在这个所里干不长了。”

嗯?这可是好事儿!陆枫身子一震,低头看着谈笑,问:“怎么回事儿?姓宋的欺负你了?”拜谈笑所赐,陆枫脑子里立刻冒出三个字性骚扰,手臂下意识地就用上了力气。

谈笑赶紧推开,“松点儿,松点儿!没有啦,他对我挺照顾的。开玩笑,老同学都不照顾的话,他还做不做人,还在不在这个圈里混啊?我的意思是……”

如此这般,谈笑就把五一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也让陆枫知道同事在一起吃饭通常与性别无关。

吃饭,说白了,就是一种手段。光吃饭不说话,肯定比光说话不吃饭管用。

陆枫听完了眨巴眨巴眼,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就考公务员吧,不干这行了。看你累得,还学德语,用得着吗?”后边说得有点儿牵强,主要是不想让谈笑做律师,不想让她在宋白的所里做律师。考虑到宋白似乎和法院还有关系,那干脆连法院都不要进了。陆枫甚至已经想好,实在不行,他就走走老爷子的门路,把谈笑弄到和部队近一点儿的部门,最好能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省得提心吊胆的。

谈笑想得没他多,还绕在自己那点儿心事上,“到哪儿不一样啊?别说地方了,前几天咱们说的部队里的事儿,不都一样嘛!我看,我这辈子是甭想有什么大出息了。”

陆枫恍然大悟,“我哪像你那么能干,又有个好领导啊!唉,我都觉得我将来的路越走越窄,可能就当一辈子技术工人了。寻章摘句老雕虫!”说着,她委屈地噘嘴,懊恼地重复了一遍“老雕虫”三个字。

陆枫摇摇她,“说什么呢!哦,不送礼就不干活啦?老雕虫怎么啦?光明正大,凭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觉得你挺光荣的!比那些挣黑心钱、昧心钱的人强多啦!我告诉你啊,咱虽然是律师,可不能没有原则。上次,我们一起看电视……”陆枫讲了一个电视上的案子,其实就是黑心美容店把人的面部给整坏了,却死活不认帐。庭审时,美容院的代理律师滔滔不绝地证明责任不在己方。陆枫对谈笑说:“这种律师不能当!给钱也不做。我都跟老赵说了,咱们做的不是这个。”

谈笑撇撇嘴,“法律不是这样的。就算是被告也有责任是否适当的问题,他有权请律师为其争取合法的权益……”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陆枫打住,“反正我觉得挣钱当官都在其次,关键要对得起自己。你说是不是?”

谈笑仰头看看陆枫,觉得他的脑袋都快够着天花板了,点点头,“嗯,是这样的。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就由不得我们了。”

陆枫把谈笑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下巴抵着谈笑的头顶,心有戚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应该是他们努力和期望的最好注脚吧。世事几许无奈,能把握的也就是自己了。那么努力地做事,最后的结果其实就是“无愧无悔”四个字罢了!

夫妻两人想着同样的问题,陷入沉思,将来的路还长,但是至少他们彼此是相互支持、理解的。<

想到这儿,谈笑仰头看陆枫,陆枫低头看她,相视而笑,悠悠地晃动起来。

屋里飘着酒香,菜香,还有淡淡的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