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明白什么叫做感恩。
她是丰庆和客氏的女人儿,她骨子里流淌着天性凉薄的血。
丰钰在她眼前倒了下去,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癫狂的,惊喜的。她分明在丰钰面上,读出了慌乱和恐惧。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自以为高深莫测的女人,终于没办法再继续高傲下去。
可这让她狂喜的一瞬,太短暂了。
不知从哪里闪身飞来一个男人,将丰钰牢牢抱住了。
他扶着她的腰,带着她原地旋转了半圈,把人牢牢的锁在自己怀中。
丰钰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面色是后怕的惨白。
安锦南眸色深沉,抿唇看向丰媛。
丰钰惊恐地揪住他的衣裳,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贴靠在他身上。
被撞到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傻了,她以为她腹中孩子,定然保不住了。幸好……幸好他来了……来的那样及时。
转瞬她又想到,这个时候,他怎能进后宫?皇上在前朝看折子,后宫也没有他姐姐,他身为外臣,怎能随意出现在后宫?
那几个被吓傻的太监终于回神,急急忙忙地过来询问丰钰可有受伤。他们又不敢当着丰钰的面斥责她妹子什么,他们难做啊……
丰钰没有为难他们,扬扬手道:“无事,咱们走吧。”
她紧紧挽着安锦南的胳膊,顾不得什么旁的眼光和礼数。
她如今顾不上丰媛,她只不想安锦南的行为给人诟病。
她不想自己孩子的父亲出事。
安锦南回头,深深忘了丰媛一眼。
那一眼,如刀似箭,若冰霜冷雪。
丰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她明明已经得手,他为什么出现,他为什么出现……
丰钰一出宫门,就紧紧攥住安锦南的袖子:“侯爷,您怎么能进后宫?”
安锦南沉着脸:“若不是我去了,你如何安然立在这里?那毒妇你打算如何处置?胆敢伤你,我岂能饶她?”
安锦南咬牙切齿,答非所问。
丰钰和他上了马车,帘子一撂就急急的道:“侯爷不会又闯了宫门?”
安锦南意识到她在怕什么,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我有正当理由出现,你且放心。我在朝堂魂不守舍,皇上都看出来了,金口一开,允我亲自进来接你,别担心,你现在娇贵得很,万勿动气。”
丰钰总算放下心来,依旧软软的贴在他身上:“幸好侯爷来的及时。我纵有所准备,对她,总是因太轻敌而失了些戒心。是我太大意了。”
安锦南亲吻她的指尖,久久没有言语。
几天后,传来关太嫔逝世的消息。丰钰把自己关在房里伤心了两天。
没几日,又得了消息,丰媛被派往守陵,自此十年没有音讯。
丰钰心想,这大抵是丰媛所应得的,最好的结局。
没有谁做了恶事不该得到惩罚。
也没有谁应该永远被宽容和原谅。
当年她进宫时遇见过的,更艰险百倍的情形,她也都靠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凭什么丰媛就该被善待?
好在,她不曾拥有的,都一点点的被补偿回来。
第二年她春天她诞下了她和安锦南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安锦南天煞孤星邢妻克子的传言,自此不攻自破。
十五年后,嘉毅侯府侯世子安世朗受命随父出征。
嘉毅侯夫人丰氏从前几晚就开始睡不着觉。
她满腹怨言,不想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就上战场。
她丈夫戎马一生,已经受过太多的苦,唯一这么一个儿子,如何忍心他重蹈覆辙?
窗下,两个半大孩子贴着墙根匍匐着,一个低声道:“这么多蚊虫,干嘛非这时候拉我过来?还要我听我爹娘的墙角?”
说话的少年面容俊美,依稀有几分安锦南年轻时的模样,正是他儿子安世朗。
对面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我爹说,侯爷平素威严赫赫,在夫人面前却是不一样,我这不想着,来见识见识,怎么个不一样的法儿?你就不想知道,你爹私底下什么样儿?”
安世朗撇了撇嘴:“我娘是女人,我爹自然不能对她如对我一般,你少胡来,警告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叫嚷起来,叫我爹捶你!”
他对面的少年,乃是他表兄崔无过。当年分明他娘怀他在先,可因着崔宁酒醉胡闹导致他姑母安潇潇早产,叫他从哥哥变成了弟弟。两人前后脚坠地,自小就在一块玩,感情甚笃。
不过像这回一般出格的时候可不多,崔无过素来惧怕安锦南,可不敢乱打安锦南后院的主意。
安世朗扯了扯他衣襟:“你老实说,你拉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听他爹娘墙角,不要命了吗?
崔无过探了口气:“其实是我爹让我来的。想看看侯爷会不会和夫人交底,说及这回战事要持续多久。你知道的,我娘这不又怀了弟弟么?我爹是一万个不想走不舍得走,可又不敢和侯爷说……”
安潇潇这已经是第五胎了。她年纪轻,身子好,崔宁又是个没节制的,两人这些年光顾着当爹当娘,三四年就生个孩儿,没多少闲暇时候。安锦南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对崔宁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