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甩手掌柜贺彦灵感觉奇怪,“哥,你怎么报的计算机,我还以为你要学医。”

“工科好出国,好找工作,好求生。”

贺含云淡淡答道,他说的是求生而不是谋生,他已经快被记忆压得喘不过气,只是有贺彦灵陪着,所以脸上才可偶见笑影。

贺彦灵高三埋头苦读,跟哥哥只交流了全部肉体和部分心灵,根本不知道出国不出国的事,所以脸色一下子变了,坐直身体去掐贺含云的下巴,“什么出国?!”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呢?”贺含云被捏得仰起脸,却没动作,只眯着眼睛看弟弟,警告道:“贺彦灵,把手放开了再说话。”

他不由得在心里叹息,弟弟永远都这样,难以驯服,吃再多教训也养不熟,失控的时候更是疯狂,像是有病。也曾半哄半骗带贺彦灵去看心理医生,结果出来比贺含云自己还要健康,没看出有后遗症......

那就是天生坏种了,不知道什么样的笼子才能装得下他。

“我只是讨厌你什么都瞒着我。”贺彦灵才不想在这时候惹贺含云生气,所以悻悻坐了回去,又有些焦躁地问:“你出国了我怎么办呢?”

“你也跟着一起啊。”

好笨。

听完贺含云的介绍和解释,贺彦灵也知道出国好处多多,但还是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么容易。”

他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但总觉得哥哥出的国是美国新加坡,自己出的是印度柬埔寨......同是地球村,天涯若比邻。

贺含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试着再努力一点呢?这次高考就考得很好很优秀,再说我也会帮你的。真的很希望我们能一起出去。”

兄弟两的手落到了桌下,手指一根根交错相嵌,隐秘地缠握了个死紧,贺含云的眼里浮现出柔和的笑意,开始给贺彦灵灌迷魂汤,低声诱哄,“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多么悦耳,比一切情话更让人心动。

贺彦灵深吸一口气,快乐到有些眩晕。

二、

贺含云的学校为了方便前期管理、合理规划新生入学,不允许大一学生外出租房住,而是必须由学校统一安排,四人一间房,住校。

贺彦灵那边倒是宽松,但就他一个人,住哪里不是住?

所以也乖乖缴纳了住宿费。

但他一进房间,发现学校招生办王婆卖瓜吹的所谓历史悠久,主要体现在居住环境,而不是文化底蕴上。

宿舍墙皮脱落、天花板漏水、蛇虫出没......今天看蟑螂,明天见老鼠,物种之多,轮换一周都不见得重复,像是在市中心经营了一家动物园。

且1500元一年的住宿费,连个空调都没换来,暑热萦萦,只有两个脑袋快掉了的旧风扇,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花板上,摇着脑袋吹热风,吹得贺彦灵头昏脑胀,伸出舌头直吐气。

贺彦灵虽然技能没点到“学习”上,但脑子终究灵便,率先录了“蚊子与蟑螂嬉闹,灰蛇与老鼠一色”的视频向上反应,最后却只从舍管阿姨那里拿到杀虫剂一瓶、小风扇六个。

至于换宿舍?

好笑。

学校今年大扩招,现在只有公共厕所还有空位,各位不嫌弃也可以去住一住。

贺彦灵与室友们拿着物资面面相觑,半晌后同时叹息一声,不得不在这个“鼠口”比“人口”多的地方睡下来。

并且苦中作乐,一个月后,贺彦灵这坏种把宿舍晚上虫鸣鼠叫之声录制下来,混音编制后发到了B站账号上,说自己这是“x大神级乐团”。

这很符合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因此后续竟然上热门,惹来不少好事者循着蛛丝马迹深挖乐团所在地看看是什么学校这么缺德。

查来查去,终于把领导惊动了。

这对名声有影响啊!

学校一怒之下做出改变把六位“乐团人才”叫去谈话批斗。

辅导员笑里藏刀,也不明说,但话里话里的意思都是:各位不想读一个月书就回去重考吧?不想的话就把视频删了。

贺彦灵性子邪,不爱受气,颇想冲冠一怒为自由,但想到自己要是刚开学就背上个处分,估计贺含云要痛苦好几天。

还是算了。

软肋被捏,又是一个“不得不”。

贺彦灵有些沮丧,用诉苦的方式把这事跟贺含云说了,结果哥哥不仅没安慰他,反而一反常态,毫无风度地放声大笑。

越笑贺彦灵脸越黑。

贺含云笑到一半终于觉得有些不妥,打着气嗝表扬了弟弟一番,接着循循善诱,让贺彦灵不要灰心,账号不能发“乐团”主题视频,但可以发别的啊,自己也可以帮忙。

为了贺彦灵难得的、自生的顾忌而开心,脸都笑得通红,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不为钱,只是找个爱好,找些事做,享受生活。你不想加社团部门,那就玩点儿别的。”

“玩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视频那边的贺彦灵兴趣缺缺,用指甲在鼠标垫上划出白痕,幽怨得有了怨夫样儿,“我去找你你都不出来,你加了那些什么部门,除了忙得要死能有什么用?”

舍友们热爱打游戏,贺彦灵贪玩好耍,但对那东西不很上头,属于有也可无也可,他想要多看看贺含云,当哥哥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哪有多余时间敷衍他?

贺含云确实忙,忙于交际,问了无数学姐学长,终于把两人之后的生活安排清楚。

什么时候准备什么,全列得明明白白。

不过瞧着贺彦灵垂头沮丧的样子,他又想趁此机会,让对方晓得进步,晓得分寸,戒去那莫名生出的分离焦虑症,不要这么大了还黏人得可怕。

像鬼、像小狗、像是生怕旁人看不出异状。

贺含云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因此绝无出柜之意,至少在国内不可能。

为人子女,他和贺彦灵撕撕扯扯不堪地乱伦,已属不孝至极,万一不小心,真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去,让父母怎么活?

所以摇了摇头,解释道:“现在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偶尔见见就好,你周末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