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仰着脸，笑得脸鼓鼓眼圆圆，非常少见的表情，只为了邀功请赏，希望贺含云夸夸自己。

贺含云还没从周筠竹的文字泥沼中脱身，看到这样的弟弟不由得愣了一愣，感觉很怪异。对方的屁股像是要长出一条毛茸茸的狼尾巴，一会儿甩到左边，一会儿甩到右边。

于是他摸了摸弟弟汗湿的头发，说：“我找到监控了。”闪亮亮的小链子缠在指间，吊着储存卡和U盘。

贺彦灵大为不解，撅着屁股站起来问哥哥：“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下来。”

不是说要全无痕迹吗？自己可是在下面剁了一天的肉，快要不成人样了。

贺含云没敢和弟弟说，自己在切割的过程中得到的不是反胃而是快慰。

不过他总觉得弟弟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但不反感，反而更喜欢，好病态。这辈子他都没能瞒过贺彦灵什么，贺含云一厢情愿筑起的柏林之墙，总被对方的驽钝和憨直破坏。

这时贺含云戴着周筠竹准备的眼镜，度数意外地合适，看起来瘦弱白净、温文和善，嘴里却说：“你不想惩罚林绿吗，这些东西让他把嘴巴闭紧。如果有万一，我说万一，有了这些东西做证据，也可以从轻判决，我们是正当防卫过度的受害者。”

“哈，”贺彦灵想到鸿飞冥冥的林绿，表情冷了下来，他对贺含云的话十二分的赞成，但又有些不满，他说：“其实没有这些东西，我也可以让他把嘴巴闭紧的。”

话很恶毒，含义很可怕。

“他们还会回来吗？”林绿既然问得出口，抱了这样险恶的心思，根本不顾他们之前的情义，那么贺彦灵也绝不会手软。

他之前连自己的哥哥都可以往死里逼，心性尤为狠绝，颇有整治人的手段，更何况是现在，更何况是对林绿。

办法太多了。

贺含云怕他钻牛角尖，轻轻叹口气，说：“有备无患，日子还要正常过，爸爸妈妈一定担心死我们了。”

做一做胆小的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正常过，过到过不下去，或者不能正常为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贺含云想了想纸上的内容，对着弟弟耳语道：“至少表面上，在所有人眼里，周筠竹已经辞职，搭上飞机，飞往国外。我们现在还算是人口失踪案，只要看起来不涉及刑事案件，就不会多追究，警察就那样儿走走流程就好。

让爸爸和斯柏哥哥找找关系吧。”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两兄弟站着聊天，聊了没两句，又好像两块磁铁般贴到一起，又抱又搂，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亲密。

贺含云抱着弟弟，看看被各种“设备工具”挤得满满当当的地下室，空气中还蕴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突发奇想道：“彦灵，你知不知道鲁米洛反应？”弟弟摇摇头。“血液这东西很神奇，水洗也洗不干净，酸碱也不行，或许只能用火烤焦。这里的血非常多，呈飞溅状，如果用了试剂显色，会很像星星……想看星星吗？”

贺彦灵只撇撇嘴，管它什么星星不星星，反正在哥哥怀里自己会觉得幸福，哪怕这幸福是从空中楼阁，毫无根基。

他把越来越多的感情投射到贺含云身上，哥哥是依赖也是束缚，是安慰和毒药，是自由也是桎梏。但无所谓啊，自己也是啊，本就应该这样，他们还未出生就是这样了，现在不过是重返0岁。

他想得很开。

希望之光越来越大，贺含云也越来越兴奋，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在一厢情愿地念叨、发泄一般说话、惧怕一般将弟弟搂紧。

他让贺彦灵以后把嘴巴闭上、保守秘密，出去以后依然和自己做哥哥弟弟。

可贺彦灵脸皮很厚，忘性很大，早把自己的过错抛到一边。

在哥哥胸口用力蹭了蹭脑袋，贺彦灵暗暗地想：想清清白白一刀两断？做梦吧！

第21章 | 番外·报复（H）if线

“贺含云，快来看啊。”

贺彦灵一边喊，一边大步走过来，纵身一跃从背后扑在哥哥身上，手臂横搭在贺含云脖颈间，把正在做作业的贺含云勒得只能放下笔狂喘气。

扒拉开没轻没重的弟弟，贺含云红着脸问：“快把我放──开！再不写作业就完蛋了，你直接说怎么了。”

尽管被甩开了，但贺彦灵身强体健毫不在意，他贴着贺含云的耳朵窃窃私语道：“我刚刚在咱家的浴缸里，看到了周筠竹。

“而且没穿衣服，赤身裸体，还在昏迷。”

真让人吃惊啊！

周筠竹死而复生，变成一条无毛的羊羔卧在浴缸里，又要制造意外，来打破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宁下来的生活了。

贺彦灵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以己度人，他猜想贺含云定然会从椅子上跳起来，面色苍白眼神慌乱，拽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但贺含云只是转过脸来同他对视，眼镜后的双眸古井无波，并无惶恐之色。

哥哥的脸微红，莹莹如玉，灼灼其华。贺彦灵离得近了，甚至能通过纸薄的皮肤看见下面细丝般的血管，里面流着同源的血液。

明明是相同的相貌，贺彦灵却要更喜欢哥哥的模样。

贺含云说他是“自恋型人格”，喜欢的是自己的内心投射而非贺含云本身。贺彦灵又变幼稚，撅着嘴反驳，没成功，因为文化水平较低，被贺含云引经据典的三言两语辩驳得无话可说。

但他心里清楚，不一样的。

原先是怨恨嫉妒，后面逐渐地转为了好奇，好奇他宽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等到共感出现，贺含云坐在床前割伤手掌，同他神色冷峻地谈条件，贺彦灵又被那时时刻刻紧密联系的感觉榨出了几分依赖。

还有，还有

贺含云在淋漓鲜血中冲他伸出手来，那场景……夺人眼球的，癫狂欲疯的，贺彦灵对这样的哥哥无比痴爱迷恋。

或许他因太过年轻犯的错误、被周筠竹多诓骗而吃的苦头，误打误撞，反而让他自己看到了哥哥更为真实的模样。

啊，真的是一模一样。

贺彦灵站在后面歪歪搂着贺含云，有些怔忪，贺含云却不管这些，他平静地说道：“真的吗？走去看看，反正爸妈都不在家。”

语毕，便拉着贺彦灵的手，一起往浴室走去。

贺含云的平静倒让贺彦灵疑惑了，他跌跌撞撞，边走边问：“怎么你一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