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拉开他的胳膊枕上去,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乱拱,他反手抱住女儿,搂进怀里。

他这样的动作,祈云开心了,甜甜蜜蜜示爱:“我喜欢爹爹,爱爹爹,爹爹是我的!”

唐关没有回应,依旧沉默着,只不过搂住她肩膀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在这时,他突然爆发一阵猛咳,小妖怪急急忙忙起来帮他顺背,身体的不堪仿佛令他如梦初醒,冷漠推开祈云。

等他终于止住咳嗽,小妖怪抱着他的胳膊小声祈求,“我想和爹爹一起睡,爹爹别赶我走。”

唐关甩开她,不再多看她一眼,拿起衣服穿好,自衣架取下披风,不顾发丝散乱未束,踏出房门,留小祈云一个伤心愣在床上。

第39章风起青萍之末

第39章 风起青萍之末(浅浅加更一章)

唐关在书房晦暗不明的灯火之中独坐到深夜,本朝惯例三日一朝,又到了上早朝的日子,他一夜未眠,便又穿好朝服,收拾停当前去上朝。

朝上并无其余要事,依循惯例走完过场之后,唐大人正准备上呈建议禁止大肆搜罗鸟雀的奏书,大理寺卿上书奏报翠华山有妖物作祟伤人,不少进山的农人樵夫惨遭杀伤,死者有二十三人之众,朝堂震惊。

唐祭酒眉目一皱,立刻上陈简牍,道:“微臣听闻近来京中风尚不正,流行一种名曰‘百鸟毛裙’之物,该物穷鸟雀、尽羽禽,杀伤百万生灵只为全一时人心贪欲,想是此举天怒神怨,触怒山中精灵,故而罹此祸患。”

他担心此事一出,引得朝廷上下大举除妖,打破人与妖之间暂时的微妙平衡,风云激变,人间重现二十年前的惨剧,更怕牵连到他的小宝贝。于是言辞中间极力淡化“妖邪害人”之说,归咎于人心不足,自引其祸。

大理寺卿点头赞同,“太傅所言不错,死伤者确实大多为进山捕捉鸟雀之人,原因也正如太傅所言,为捕雀拔羽到市上换取钱财补贴家用。”

唐大人接着道:“以微臣愚见,应当即刻下发文书,禁止缝制、穿戴羽衣,也不得随意捕伤、交易珍禽毛羽。正所谓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祸根源乃喜好羽衣的诸位贵人,而非黔首黎民,所以当重恤死伤百姓及其家人。臣有愧,家中也有几件羽裙,臣愿出资百万,补恤樵猎为生的百姓,使他们勿擒勿捕,勿翦勿伐,以养育山林。”

唐家两百年世家大族,历代公卿,最不缺钱粮,而唐祭酒一贯以仁厚著称,他如此行事,正合众人对他的印象,皇帝以及殿内诸公对他的提议并无异议,只不过杨中书在座上言道:“太傅所言极是,臣也愿出资以助。不过......妖物伤人之事还需另作计较,需对百姓有个交待,有妖不除,任它们肆虐百姓、为祸世间,则是我之失职。”

杨中书乃是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官阶只是正三品,远不及如今身为从一品太子太傅的唐大人,但是他与门下省的长官侍中负责主持政事堂,总理全国政务的拟定、发令,是实至名归的宰相,尚书仆射赵大人,也是因为兼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名头,才能参与政事堂会议,有参与讨论政令之权,也得以跻身宰相之列。

有妖伤人,自然不能不管不顾、置之不理,唐大人缓缓点头,看着杨中书,眼中有深意,道:“只宜轻惩,不可大动干戈。”

杨中书知道唐祭酒意有所指,他也不愿牵涉太广,以至于人妖之间再起纷争,祸乱四起。

老皇帝身体不好,太子随行观政并代为处理些许政务,皇帝向太子耳语几句,太子向诸位大臣道:“就依老师和中书之言,只不过翠华山除妖之事,派遣何人前往?”

太常李大人道:“微臣举荐一人,必能涤秽荡祟,妖鬼匿形。”

“哦?”

“微臣要举荐的此人,名曰张重稷,乃太医署的禁咒科博士,符咒可通天,神乎其技。”

张重稷......这个名字唐关并不陌生,正是秋日乐游原上向他赠送符咒之人。

太子道:“可宣之上殿一见。”

第40章旧事

第40章 旧事

不久之后,一名身着九品浅青色官服之人在内侍引导下进殿,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很年轻,看得出脚步匆忙,面色却意外地泰然自若。

张重稷路过唐大人时,向他微微一笑,唐关点头示意,心头略起疑惑,除却乐游原一面之缘,想不起何时还与他有旧。

“微臣张重稷,拜见陛下。”张重稷振袖作揖,向殿前的皇帝行礼。

皇帝摆手让他起身,旁边的太子道:“张爱卿请起,如今翠华山妖乱正盛,李太常推举你前去除妖,你可愿为君分忧,为民除害?”

张重稷眼中闪过一道狂热欣喜,“臣愿意!”

散朝后,唐大人往国子监方向行去,张重稷跟在后面又与他攀谈,“太傅一片仁心,令重稷深为仰慕。”说的是唐关在朝上慷慨解囊救济百姓之事。

唐大人负手回头,看清他眼中的孺慕之情,好奇问道:“张博士与老夫可曾有旧?”

张重稷眼神落寞,“您不记得我了啊,二十年前您在曲江芙蓉园救下过一个孩子,您还有印象吗?那个孩子就是我。”

唐关恍然大悟,当年他二十出头,初入仕途,在门下省供职,虽不清闲也远没有后来忙碌,也会与朋友诗酒为乐,一次在芙蓉园偶遇一名浑身带伤、失血昏迷的孩童,救下后在身边养过几天,常有下人告诉他这孩子行为古怪异常,他开始暗中观察,结果不久之后这孩子消失无踪、不知所向,他命人寻访多日皆无消息,许久之后才作罢,想不到时隔二十年,竟又见到了他。

唐关没有探人隐秘的爱好,绝口不问张重稷当年为何不告而别,想来自有缘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都长这么大了。”紧接着一阵咳嗽。

“我给您的符咒没有随身佩戴吗?”张重稷见他身上妖气不减反增,身体也不大康健,担忧问道。

“有友人疑心府中不干净,所以将你所赠符咒转送于他了。”

唐大人隐去焚烧符咒之事,随口编了借口,接着歉意道:“将你所赠之物轻与他人,是老夫失礼了。”

“岂敢,待我回去另制符咒让人送过来,您定要时刻佩戴才好,过于浓重的妖气经久不散,只怕会招来其他不干净之物。”

唐关点头应下,心想要再一遭辜负他的好意了。

回到国子监就听到太学的孟博士已于昨夜病逝的消息,唐关心头蒙上一层阴翳,既是惋惜这位深有学识、才干过人的下属同僚,又是忧心自己的病况,胸口闷痛,咳嗽偶尔带有血丝已非一两日,怕自己也天不假年,留下一个可怜的心肝宝贝和三个撑不起家族门庭的儿子。

当天夜里,周太医再次上门为唐祭酒诊病。

“咳嗽带血的原因很多,下官判断太傅的病症还是由之前的风寒引起的,不必过于忧心,下官再开几贴药先喝着,您平时要注意保暖,切勿过于劳累,也不要动怒。”

唐关微微点头,“小女烫伤未愈,劳烦太医再去看看。”

也不知小家伙如何了,唐祭酒想念女儿,又恐见到她再生事端,只让清淮陪着太医前去。

听说爹爹派人来了,坐在桌边玩小泥人的小妖怪马上跳到床上假装生气,气鼓鼓的。

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百灵,百灵进来哄着将她从床上拉起,“老爷请周太医来为小姐瞧伤,过去让太医看看吧。”

“除了太医还有谁来了?”小妖怪眼里满含希冀,眼巴巴问道。

“清淮也陪着来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