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至于那些叁番五次似是过界的行为,他就完全无法解释了。但无论如何,那绝不会是因为她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她对他厌恶至极,他有这觉悟。短短几个月,恨怎么可能转变成爱?他理解不了这种变化。

那样的禁忌,让他一个人背着就好,他能掌控。倘若两个人共同沉沦,他无法获知会产生怎样毁灭性的后果。

他抬眸望着的方向,挂着一台电视,上面正在播放一部叫做《烈火情人》的老电影。

即将入职的内阁部长大有仕途,却爱上了自己的儿媳,而对方也因深受儿时与亲哥哥不伦畸恋的影响,对这场热烈又禁忌的情事无法自拔。

太阳底下没有秘密。最终,这股危险的暗流冲破了他们看似完美的家庭,空余一场恨。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把酒言欢的场合,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看电影,还看得很入迷,全然没注意到有个同样年轻的男孩已经在他身边悄然落了座。

“小神童,好不容易来一次聚会结果自己躲在这儿看电视?”

任子铮听到身边忽然传来一句调侃。他收回视线,望向身侧,是那位之前在食堂结识的,他以为理智,结果是个“恋爱脑”的新同事。

对方戴着个没有镜片的眼镜框,身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眼下还不知用什么东西涂了两抹淤黑,不修边幅的样子,不像是来参加派对的,倒像是连加了一周班,临时被拖过来的。

“你扮的什么啊?”他忍不住好奇道。

“你们软件工程师啊。”男孩理所当然的样子指了指面前的任子铮,然后同样好奇道,“你扮的什么?在澡堂泡澡的抑郁中年人?”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任子铮身上套着件浴袍一样的白色短袍,腰上用根棕色皮带扎着,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装饰了。

“卢克·天行者,《星球大战》。”任子铮说着,捡起被他靠着吧台竖放在地上的光剑,挥舞了两下,嘴里还伴着那“咻咻”音效。

他“咻”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任子铮突然尴尬得脸都发麻,迅速放下了他那根显眼的荧光棒。

还好这时,在吧台后忙碌了半天的调酒师前来招呼,打破了“最差着装组”的冷场。有些对话在太清醒的时候是进行不了的。

“一杯威士忌酸,不加蛋清,谢谢。”男孩赶紧给自己点了一杯,然后问任子铮,“你不喝吗?”

任子铮摇了两下头,目光游移回了自己面前那杯水上:“我等下要开车。”

说完,他用手撑住有些耷拉的脑袋,没多少精神的样子,另一手点开搁在吧台上的手机,手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缓解自己的尴尬。

任子铮并不经常刷Instagram,那几乎是个缓解尴尬的工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低头划拉两下,假装有事做。

Instagram上唯一真正能吸引他的,是任知昭偶尔会发一些她自己做音乐的动态。

眼下,他的注意再次被屏幕上的她吸引了,手指不自觉停止了划动。

只不过这次吸引他的不是她的音乐,而是她在几个小时前发的一张自拍。

她站在镜前,打扮得像《天鹅湖》里的小天鹅,一只刚刚蜕变成型,面露生涩的小天鹅,揪着自己稚嫩的一双翅膀,着实可爱。

任子铮的瞳仁微微亮了那么一秒。

她真的很可爱。她说知道自己打扮一下还是挺可爱的,可是在任子铮看来,她明明每时每刻都很可爱,无论是在清晨的阳光下湿发素脸地弹琴时,还是像现在这样蜕变成华丽的天鹅时。她自己好像不清楚这点。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可爱,注定不会,也不能和他有关系。

“啪”一声响,亮着光的屏幕被翻转过来拍上了冰冷的花岗岩台面。任子铮像是都忘了身边还坐着个饮酒的人一样,长叹一声,重重垂下头,额头也差点跟着砸上那台面。

“凯尔,你知道吗,有时你会让我想到以前的自己,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垂头泄气时,耳侧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许是几口酒下肚,一些话变得可以说了。

“后来呢?”他没抬头,幽幽问了句。并不是有多好奇,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后来被我女朋友调理好了。”

对此答案,任子铮毫不意外,撇嘴轻笑了一下。

他知道同事为了传说中的女朋友,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去过独木桥的光荣事迹,因为二人年龄相仿,私下多聊过两句。

他知道,但是他不理解,或者说,他不敢去理解。

他很想采访采访这位同事,问问他为了爱不顾一切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过他现在太清醒了,问不出口。

电视上播放的电影已经进入尾声。任子铮再次抬头,电视里,那位走上了绝路的内阁部长凝望着一家人曾经的照片,默默不语。

“真有意思,人们为了爱做出的事情。”他突然这样感慨道,“为了爱疯狂,为了爱改变自己,为了爱放弃所有。”

任子铮不会在人前话里有话,伤春悲秋。所以他难得这样了,必定会引得身边人接着关心他一句:“跟我说说吧,反正我也快走了。”

他会开这个口,就不怕别人的关心。

这个醉生梦死的夜晚,各式服装是人们的伪装,所有人都躲在其下放纵。

任子铮也想放纵,哪怕只是把压在他心上的秘密抖一点出来,让他缓一缓也好。

“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他没半点犹豫地把这话说了出口。

只说到这步,对他便已足够。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释放,他不指望能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心灵慰藉,什么金玉良言,他只是想喘口气。

然而他释放完后,身边的男孩却拧眉想了片刻,然后面露理解地对他缓缓道来:“凯尔,我觉得吧,人生在世,就活这么一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在苦短的人生中碰到点甜头,那既然碰到了,为什么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说着,他将杯中剩下的酒液一口吞下:“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记了很久,‘很多事情就是你的一念之差。放过自己,跟自己和解,是最重要的。’”

任子铮愣住了。他对鸡汤没有准备。

他眉宇微蹙,有些不领情的语气说:“让我猜一下,你女朋友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