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轿车时,唠家常似得道:“少爷昨天也刚回来呢。”
“舅舅!”谢行莺扒在前排椅背上,脆叫着冒头,原本怏怏的脸上也露出兴奋。
萧鹤期性格温润,虽然是长辈却没有架子,也不在乎规矩,谢行莺从前跟着母亲来银海时,最爱缠着他玩。
截然相反得是谢怀瑾很不喜欢这位舅舅。
看见她欣喜,表情冷淡,嗤了声鼻息,见状谢行莺立马坐回去,粉唇娇娇撅起,将脑袋歪在他臂弯处。
萧家宅子还是百年前的独栋老洋房,从绿茵私道开上去,建筑巍峨壮观,像座复古华丽的古堡。
梧桐环绕,斜射着波光粼粼的斑影,谢行莺探出窗,望着古朴钟楼,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妈妈就带着她坐在钟楼下面的花园里。
她拽着妈妈的裙子,躺在她怀里,妈妈的手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嘴里哼唱摇篮曲,阳光软乎乎,水浪一样拂过她身体,莺莺闭上眼,小猫似得打呼噜。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凝固了般,和她一起睡着了。
刹车声将她从记忆里拉回,谢行莺手背抹了下眼角,摸到了湿意,谢怀瑾低头关心:“怎么了。”
谢行莺吸了吸唇肉,咽下了哭腔,任他牵着手朝前走,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变成星星的妈妈知道莺莺想她了。
正厅里,萧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正和萧鹤期交谈,气质尊贵,一颦一笑还带着旧时候的端庄,曾几何时,也是银海市塔尖上的名媛。
佣人拉开门,几人踏上价值连城的手工地毯,谢行莺一见她就犯怵,躲在谢怀瑾身后,慢吞吞地挪。
原本交谈的两人停顿,视线望过去,在扫过谢行莺谢怀瑾后,不约而同地看着离远一点的曲折玉。
曲折玉呼吸微凝,不免有些紧张,却也知道要留下好印象,脊骨笔直,任由主人家打量。
萧老夫人向来不喜形于色,喝口红茶,看不出满意与否,然而在见到谢行莺攀靠着谢怀瑾,扭来扭去,跟热锅上的蚂蚁时,神态骤沉,将瓷杯重放下去,没好气道:“站没站样。”
“进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喊人,越活越回去了。”
谢行莺蠢笨又行事浅薄,比起谢怀瑾,萧老夫人自然瞧不上她,偏萧玉笙最为宠爱。
萧老夫人屡次想纠正,屡试屡败,才终于承认她禀赋超绝的女儿当真生了个歹笋。
角落里的管家敛身低头,眼中露出笑意,果然,夫人嘴上不待见小小姐,实则小辈里,对她最上心。
这句斥责明为教训,实则广而告之,谢行莺永远都是萧家人。
谢行莺自然想不到其中弯弯绕绕,小脸挎着,走出来,双手撇开,夸张地鞠了一躬,还带着小孩子脾气,用棒读语气喊着:“外婆,舅舅。”
萧老夫人冷淡“嗯”了声,重拿轻放。
萧鹤期打量一眼她,口吻还跟哄小朋友似得,笑道:“几年不见,莺莺又长高了。”
谢行莺娇矜扬唇,用力踮着脚,抻长脖子,得意嚷嚷道:“对啊,我马上要长得比舅舅还要高了!”
萧鹤期近一米九,谢行莺努力踮高才堪堪到他下巴,旁边在萧家做了几十年帮佣的老人忍不住笑出声,连萧老夫人都无奈摇头,借瓷杯掩住了嘴角弧度。
他抬手想摸她脑袋,谢怀瑾不耐地将谢行莺拽进怀里,身体略微向前,挡住两人互动。
又不是亲舅,不懂避嫌吗。
明知道萧鹤期对待谢行莺只是长辈的逗趣,仍然吃味,何况,撇开异性身份,他也不想小莺离萧鹤期太近。
笑面狐狸。
手上沾染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
萧鹤期察觉到谢怀瑾的不满,颇有兴味,收回手,瞥见两人十指紧扣,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嗨,早上好。”
楼梯走下一位少年,头发染成黄毛,像熬了一宿,刚睡醒,边打哈欠边朝众人打招呼。
萧栩走近了,顺手拿起院子里新摘的石榴抛着玩,瞥见谢行莺,惊奇打趣了句:“嚯,爱哭鬼也来了,今天怎么不哭了。”
萧栩是萧老夫人大儿子的独子,小谢行莺一岁,两人同龄,却打小玩不到一块,一个小霸王,一个小恶魔,谁也不服谁,见面就掐。
闻言,谢行莺抬头,杏眸瞪圆了,撒开谢怀瑾的手,扑上去对他扭打,大吼大叫:“你小时候还流鼻涕泡呢!”
任谁都不想学前时期的黑历史被揭穿。
萧栩的脸顿时黑了,石榴抛回果盘,伸手想捂她的嘴:“谢行莺你闭嘴!”
“你心虚了唔唔挪开你的脏手!”
两人闹了一阵,才在萧老夫人挨个训斥声里安分,耸拉脑袋,彼此暗中仇视,像两只还没斗过瘾的蛐蛐。
萧老夫人下午要整理对面藏书楼,指名让曲折玉一起,曲折玉自然应声。
她走后,谢行莺才终于可以不讲规矩地躺到沙发上,闲到用指腹描摹谢怀瑾外套上的暗纹,嚷嚷无聊。
萧鹤期坐在对面,翻阅杂志时,顺嘴提了句:“晚上在瑞江楼有个拍卖会。”
“拍卖会!我要去!”
谢行莺第一个响应,举手喊完,才僵硬地扭头看向谢怀瑾,揪着衣袖轻晃,眨巴眼,小声道:“哥哥,你带我去,好不好。”
撒娇似得语气,甜得能掐蜜,谢怀瑾本不乐意,可央求的那句“你带我去”,意外地合了他的心意。
小莺总要清楚谁才能掌控她的人生。
得知他应允,谢行莺兴奋地喊着“好耶”,双脚高抬,下一秒四仰八叉地栽回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