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生吞吞吐吐，沈弋比他年纪更小，却气势沉稳凌厉，落下一字：“说。”

年轻男生余光觑了眼外面冒头吃瓜的同事，头埋得很低，咳嗽两声，才憋笑道：“沈总......编码......噗......有点问题......”

工作方面，沈弋从没出过错，即便心里觉得不可能，仍然打开了电脑，滑动鼠标，一目十行地扫过，突然，光标停住了。

在他写好的代码中，多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字母，没有规律，仿佛小猫跳到键盘上，用脚胡乱踩出来的。

而其中，两个中文字格外突兀：沈狗。

握持鼠标的手猛然收紧，沈弋盯着屏幕，心脏快跳出胸口，响得震耳欲聋。

其他同事看见他匆匆离开，一头雾水，小声聚着八卦：“谁这么大胆，敢动沈总的程序，他家里是不是有熊孩子啊。”

“怎么可能，沈总就只有一个未婚妻。”

接水的实习生好奇，主动插进来问：“未婚妻？真的吗，我怎么来公司这么久从没听说过。”

最早跟着沈弋团队的几个人交换眼神，立即闭嘴，脸上都是忌讳莫深。

回到家，沈弋大力推开门，拉上公寓所有的窗帘，走进洗手间，掬着凉水泼洒在脸上。

水龙头哗哗流水，沈弋抬头，手臂撑着面盆，滑下条条水痕，用力闭了闭眼，牙关颤抖地吐出几个字：“是你......回来了吗......”

谢行莺飘在后面，误以为他在害怕，指尖卷着一绺头发，蹙鼻瞪向镜子里的他：“好啊，沈弋！你居然敢怕我，吓死你！”

她恶作剧地操控头顶的灯，灯管在以极快的频率闪烁，沈弋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死死盯着镜子，血液沸腾。

谢行莺撅着唇，又降落下去，趴在沈弋背上，双手搂住他脖子，学着恐怖电影里的场景，歪头朝他吹气。

人鬼殊途，灵魂相斥，属于人类的求生欲拼命催促沈弋离开，他却攥紧了盥盆边缘，脚像扎了根，泛起猩红的狭长眸子颤动，失神呓语：“莺莺......莺莺......莺莺......”

一句又一句，配合他有些癫狂的表情，有些吓人，不对，吓鬼。

谢行莺蹙着眉尖，松手飘远了，沈弋察觉脖子上的凉气消散，陡然慌乱，脚步无章地晃走几步，下意识大喊：“莺莺！”

吼什么吼，我又不是聋子，谢行莺嘟嘴腹诽，沈弋突然反应过来，跌撞地冲到电脑前，登陆上大小姐的账号。

“莺莺......你能用电脑对吗......拜托......拜托......”

他做完这一切，脚步后退半步，眼睛溢满酸涩却不敢眨，紧张注视屏幕，祈祷声颤得不成样。

谢行莺瞪他一眼，才凶狠坐在电脑前，啪啪打字，于是，那个灰了许久的聊天框，终于再次亮起。

对方正在输入...

沈弋微张着嘴，激动得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叮咚”提示音响在他心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小姐：［我恨你！我要走了！］

大小姐：［撅嘴小猫.jpg］

两条简短讯息，沈弋瞳孔震动，刚刚还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不要！不要！”他疯癫般扑过去，捞抱着空气，心弦刹那间断裂，巨大的痛苦席卷全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不要走......不要......求求你......我好想你......莺莺......”

谢行莺从未见过他这样卑微，脊骨低垂，额头贴在了冰冷地面，一遍遍央求，泪如雨下。

雪腮鼓起，她吸了吸气，心窝像被讨厌的泪水淋到了，湿漉漉得难受，揉碎眼角的水渍，嘟哝低语：“沈狗......讨厌你......”

赤裸的脚抻过去，玉趾微动，戳了戳他脑袋，诡异的阴冷再次袭向他身体，沈弋心思缜密，已经明白其中关窍，涩声张嘴，颤抖的喉咙透着兴奋：“大小姐......你在这里......”

看他小心翼翼地虚摸自己的腿，谢行莺叉腰大笑，坐到电脑前只是更有气氛，她意念就可以操控网络。

边踹他，边发去短信。

大小姐：［对呀，我正在踢你的狗头！］

附带了张动图表情包，图片里的小猫不耐烦地蹬着后腿，欺负一只卧倒的大狗。

沈弋捧着手机，漆眸闪烁，指腹摩挲着屏幕，少顷，破涕为笑。

谢行莺看着他一脸傻样，也翘起唇角，趁机多踢了几脚。

厨房里，沈弋捏紧了安眠药，这次却没有吞下，而是丢进垃圾桶，坐回床沿，轻柔唤着：“大小姐，你在这里吗。”

谢行莺冲他胸口捶了一拳，沈弋感受到阴冷，安心了，直直躺下去，隔了会，心神突然紧张，又问了遍：“大小姐，你还在吗？”

从前，谢行莺白天睡足了，晚上失眠，最爱趴在他身上，娇缠着捉弄他，一遍遍追问：“沈弋，你睡了吗？”

“沈弋，你不许睡！”

“沈弋，沈弋，起来陪我玩。”

如今位置颠倒，她才明白有多讨嫌，烦躁地抓了抓卷发，给他发去消息。

大小姐：［不在！不许喊我了！］

沈弋嗫嚅着唇，苍白的脸更加无措，眼睛茫然地捕捉空气，原本冷峻的气质平白多了几分阴郁。

谢行莺飘在天花板下，看他蔫了吧唧，原本的恼怒突然泄了气，俯冲着扑向沈弋，手脚并用，攀抱住他，“呜......沈弋......”

她埋头哼唧，沈弋也重新感受到蚀骨的阴冷，像骨头泡浸在深潭里，一寸一寸，湿答答得发沉，可他心里却无比幸福。

明明只有虚无，他还是忍不住收紧胳膊，过了会，又小心问道：“大小姐，我会不会抱太紧了，你会难受吗？”

谢行莺脸靠着他侧颈，蹭了蹭，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小猫似得嘤哼，委屈蓦然强烈。

大小姐：［你根本碰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