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环这番话一说,萧疏阔心中萌生出了些许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的确,约莫着有四五天了,他都未曾去长乐宫向母后问安了。
身为人子,是他不该。
萧疏阔对佩环微微颔首,而后说道,“是朕疏忽,让母后挂念了,朕现下便随佩环嬷嬷一道前往长乐宫向母后赔不是。”
“陛下政务繁忙,皇太后心中是知道的,陛下不必忧心自责。”
佩环对着萧疏阔温和一笑,而后便一同向长乐宫走去。
萧疏阔待佩环态度十分客气温和,毕竟,佩环是母后身边的人,她陪在母后身边数十载,将母后照顾的妥妥帖帖,说句僭越的,萧疏阔乃是佩环眼看着长大的,他儿时,佩环也曾为他缝补过衣衫,为他做过点心吃食。在他磕了碰了的时候,佩环亦曾为他上过药...
没多多会儿,便到了长乐宫的门口,萧疏阔大步流星地迈了进去,待见到皇太后他便跪下身来,“母后恕罪,是儿臣不该。”
皇太后见到萧疏阔这般,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她轻轻拉住萧疏阔的手,温柔地开口道,“阔儿没有错,为何要行这般大的礼。
是母后想你想得紧,故而才让佩环前去找你的,母后知道前朝事多,阔儿分身乏术...”
皇太后的这一番言语更是让萧疏阔心中愧疚更甚了,萧疏阔被皇太后牵着,引到了桌旁,母子二人面对面地坐下了,面前的桌上摆着萧疏阔最喜欢的几样点心,“阔儿,尝尝,这是佩环的手艺,你且品鉴品鉴她的手艺是否进步了?!”
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碟杏仁琥珀粉糖糕向前推了推,萧疏阔拿起一块糖糕轻轻咬了一口,杏仁味道浓郁,糖糕甜而不腻,中间夹杂着几分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他一连吃了两块这糖糕,“佩环嬷嬷的手艺自然是没得挑的。”
萧疏阔夸赞着,他心中暗暗想到,郁璟和最喜欢的花卉便是茉莉花,与茉莉花有关的一切她都爱,这糖糕虽以杏仁为主,但入口咀嚼之时,那茉莉的香气便萦绕于齿间,清清浅浅,若有似无的。
郁璟和一定会喜欢这糖糕的...
“阔儿,你在想些什么?!”
皇太后询问道,萧疏阔听到皇太后的询问方才将自己的思绪抽回,“没...也没什么...儿臣品尝出糖糕之中有茉莉的清香,儿臣想到,悦贵妃最喜欢的便是这茉莉的味道。”
萧疏阔在自己母后的面前提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他心中竟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
皇太后定睛瞧着面前她的亲生孩儿,萧疏阔是什么脾性,她自问不说知道十分,但也差不多能有个七八分。
可,此时,阔儿的目光躲躲闪闪,嘴边微微泛着笑意,吃一块糖糕都能想起久悦宫的悦贵妃,他方才提到悦贵妃的时候,眼眸之中极尽温柔...
在皇太后的印象里,萧疏阔应当是隐忍克制的,她很少见过萧疏阔这般情意外露...
皇太后整理了一番,随即对萧疏阔说道,“今日,哀家找你来,处了许久未见你了,还有一点,便是哀家想要提点你一句,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可以宠,但不可独宠,你可知道哀家的话为何意?!”
皇太后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了,“后宫与前朝之间千丝万缕,其中关系斩不断理不清。今日,哀家冒着得罪你的风险也要开口了,你对悦贵妃,当真有些太过了,久悦宫,你每隔两三日便要去一次,一待便是一天,后宫之中的旁人有多久没承宠了,你可知?
哀家说句不好听的,如若你再执意这般,那悦贵妃所承受的明枪暗箭可是会致命的...”
一番话出口,萧疏阔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身为帝王,他不该这般。可是,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心,他的心便在郁璟和的身上,他总是与自己说等到明日,明日他便不这般了,明日一定翻旁人的牌子,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他心之所向便是她在的久悦宫,他又如何能说服自己去往别处呢?!
第302章 他的立场一直坚定
萧疏阔缄默许久,终是开了口说道,“儿臣以为,有许多事情,就算儿臣不说母后也应该能明白。
儿臣自打登基那一日开始,便立志要让南朝永享盛世太平,海清河晏。这,是儿臣最大的初心,儿臣为了这份初心,付出了许多...”
萧疏阔说到此处的时候,停顿了几秒,皇太后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的孩儿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帝王,这,毋庸置疑。
“先前,儿臣与旁人争这储位的时候。多少的阴谋算计,多少的陷阱圈套,儿臣都忍过来了。后来,儿臣荣登大宝,前朝各怀心思,后宫之中又有那位的掣肘。那时候,儿臣甚至都想过,自己的一生是不是要一直被人算计或是算计旁人。
平王生乱一事,您定然是没忘的,儿臣的发妻也在这劫难之中断送了性命...
儿臣虽然是这南朝的君王,但是儿臣并不快活。”
萧疏阔嘴上说着,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诚然,他这一路走得艰难,无比艰难。若是其中哪一步行差踏错,恐怕他现下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权谋,争斗,人心,算计,这些,已经让他疲累极了...
萧疏阔定了定心神,再次开口道,“儿臣遇见璟和,方才得知,原来儿臣也能这般快活。
母后想说的,没说的,儿臣能猜出个大概。但是,儿臣只想问您一句,您当真愿意看到儿臣为了平衡后宫前朝,而失去这唯一的快活吗?
成日里的假装,儿臣累了,明明不愿却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儿臣也当真做够了,现下,后宫之中有三个皇子与三个公主,这对于儿臣来说已然是足够了,皇嗣不在多少。若是教养得不好也是徒劳一场...”
萧疏阔一字一句地说着,他说完这番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长乐宫,只留皇太后独自目瞪口呆。
皇太后是当真没想到,她的阔儿会与她这般说,先前,阔儿一直是乖顺的,且她说的话阔儿一直是听的。这次,是第一次,他违背了她的意愿。
“太后,陛下已经走了许久了,您也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不若,奴婢扶您起来活动活动?”
佩环试探性地开口道,自打萧疏阔与皇太后二人不欢而散后,皇太后便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呆坐着,这期间,连口水都未曾饮一口,“佩环,是哀家错了。”
皇太后突然开口说道,这一句话虽短但佩环听着却心中大惊。
眼前的人身着绛紫色的衣衫,发髻整洁,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但从其五官之中仍不难看出,皇太后年轻之时亦是个美人儿。
“太后无错,陛下亦无错,错便错在生在了帝王家。”
佩环跟在皇太后身边许久,皇太后的脾气秉性,她再了解不过了。果不其然,佩环的一句话一出口,皇太后轻轻仰起了头,“的确,的确,错就错在我们母子生在了帝王之家。佩环,你可还记得哀家年轻时候的模样吗...”
皇太后淡淡地问道,“奴婢自然记得,您年轻时候亦是容色倾城。”
“什么倾城不倾城的,你个老货净会瞎说,哀家犹记得,那时候的祥贵妃,她才是生了一副顶顶好的皮囊,还有刘皇后,那时候的刘皇后当真称得上是雍容华贵,端庄自持。
还有栾妃,秋嫔,珞嫔...”
皇太后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思,当初,她也是一至情至性之人,她看不惯后宫之中那些个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把戏,当年,她也曾如现在的悦贵妃一般真诚坦率过,那时候的她也曾与先帝一道开怀畅谈,她曾一度以为,先帝待她与旁人不同...
可惜,事与愿违,先帝重美色而轻承诺,当初宠爱她是因为她生的好看。但后来比她更美艳的祥贵妃入宫后,先帝便把她抛诸于脑后而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