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挂的儿子,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郁盛中努力压抑着此时此刻心中的激动,他努力将语气与声调调整的正常些,“你便是苍及的汗王,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汗王的手臂上可有一块青黑的胎记?形态狭长,状似箭头?”

听到这话,汗王面上表情瞬时凝固,眼前之人所描述的这胎记与他手臂上生的一模一样。可是,这块胎记,唯有炀韶知晓,眼前之人是如何得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

“呵,我到底是什么人?你且走近些,将耳朵递上前来,我告知于我到底是何人...”

郁盛中气定神闲地说着,面上泛起三分笑意。

“大汗不可,当心有诈...”

一旁的巴桑劝阻着,但汗王却不为所动,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身子靠近,耳朵递上前去,郁盛中的嘴一开一合之间,一席话落到了他的耳边...

第248章 他唯一不能辜负炀韶

“我,是你的爹爹。”

短短五个字落到汗王的耳中,他的眸子瞬时收紧,目中皆是惊愕之色。

自打他被炀韶从那死人堆中救下来,这十年以来,“他是谁?”

“他从何处来?”

这两个问题一直缠绕在他身边。

“这里人多,大汗可否与我私下交谈?”

郁盛中开口继续说道,眼前的苍及汗王便是他的嫡长子郁易骁,此事非同小可,能少一人知晓便少一人知晓...

“巴桑,将这人带到本王的孚日宫去。”

汗王的心中虽然震动,但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巴桑将军亲自将郁盛中押送到了汗王的孚日宫中,汗王屏退众人,并让巴桑带着侍卫看守在外,没有他的指示不得擅自入内,郁盛中与他,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在一片安静之中,两人用目光互相打量着对方。

方才,在地牢之中,灯光昏暗,他并未看清郁盛中的五官以及面容,现下,换到了这亮堂的地方,他仔细端详着郁盛中的容貌,眼前之人那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很是与他相似,他心中反复回味着此人方才的那句话,似乎有几分可信?!

“本王...”

“我...”

郁盛中与他同时开口,到底是亲生的父子,那因血缘而生的默契是假装不来的。

“我是南朝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你自然也是南朝人。我乃南朝的勇毅侯,你是我的嫡长子郁易骁,你是我郁氏一族的儿郎。”

郁盛中开门见山的与眼前之人交代了自己的身份来历,眼前的人听着只觉得心头沉重,他以前也曾想过自己的身世到底为何,他想过自己也许来自术尔或是来自漠汗,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是来自南朝。

南朝与苍及素来对立,他现在乃是苍及的汗王,娶了苍及的炀韶公主,现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他是南朝人。不仅如此,他还是永毅侯的嫡长子,那勇毅侯是什么来头?!

南朝守卫北境的勇毅侯曾于苍及大大小小战过数次,苍及子民向来视那位南朝守卫北境的勇毅侯为头号天敌。

他看向郁盛中的眼神布满了怀疑,未等他开口,郁盛中便哽咽地继续往下说了,“你不必这般看着我,你我父子二人十年未见,我原以为你早已命丧黄泉,尸骨无存,可,可你还活着,你竟…还活着…

我曾数次梦见父子重逢的时刻,此时此刻,我也与你一般诧异,一般难以相信…

我从未想过你我二人会以这般身份重逢...

不管如何,你只要活着,便是最好..最好的了,活着…便是最好…”

郁盛中的声音之中带着颤动,反复重复着那最后一句,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热泪便欲掉未掉的含在眼眶之中。

“你是我的头一个孩儿,我自是不会认错的,只一眼,我便知道你就是我的骁儿。

你可曾注意过你额上的疤痕,这疤痕是儿时你为你妹子摘果子时候被树枝子划伤的,你从小便是个坚强的孩儿,你被树枝子刮伤后,血流的满脸都是,你却没哭一声。反倒是指挥你摘果子的和儿跟在你屁股后哭哭啼啼的...

你一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咱们家世代皆是武将,到了你这一辈,我当真不愿你再上沙场拿命博功名了,可奈何你在诗书上是个一窍不通的,偏偏就爱舞枪弄棒,刀光剑影的行当...

你是个执着又专一的,酸甜苦辣之中,你唯独喜欢吃酸,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唯有一样,那便是青梅酿。四五月份,刚下树的青梅加上蜜糖腌制月余,你自己一下便能吃一桶...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勇毅侯府的下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府中上下也修缮过两回了。但是不管如何变,专门腌制青梅的木桶仍是当初的那几个,你母亲将那几个木桶收拾的利落干净,这么些年,竟然一点霉都未生...

你母亲说,说不定骁儿何时就回来了,这腌制青梅的木桶不在崭新与否。反倒是越久越旧的桶子腌制出来的青梅才好吃...”

郁盛中说及郁易骁儿时的种种,面上已然老泪纵横。

何为失而复得,何为如获至宝,郁盛中便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理解这两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坐在郁盛中对面的人,神情松动,眼中似有波光...

他听着郁盛中的话,心中亦是被眼前之人的情绪所感染了,额间上的疤是真的,手臂上状似箭头的胎记是真的,喜吃酸喜吃青梅亦是真的...

血缘的力量是强大且奇妙的,明明两人已经十年未见,明明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自己的父母亲人是何样子。但今日,他看到郁盛中的第一眼,心中便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觉,加之郁盛中与他说的这些肺腑之言,更是让他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原来,他不是被人丢弃的,他也曾是被爱着的,他也曾是家中的宝贝...

短暂的欣喜过后,他陷入了沉思,他既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但接下来又当如何?!

南朝与苍及,仿佛那不相容的水与火,他原来是勇毅侯的嫡长子,可现下的他是苍及的汗王,炀韶与孩儿亦是需要他的庇护...

一边是父母家乡,一边是妻儿与责任…

思考良久,沉默良久,终于,他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对郁盛中缓缓开口说道,“就像你说的,你我纵是父子,但也已经是十年未见了。况且以前的种种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自我睁开眼的时候,我便好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我不记得我姓甚名谁亦不记得我从何处而来,家乡在何处...

是炀韶救了我,我的生命才得以继续,也是炀韶,与我日夜相伴,为我生下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