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来到永盛伯爵府的时候，不过十岁，父母双亡，无枝可依，宛若无根的野草一般，任人欺凌。

那时候，叔父给臣一个容身之所，臣住到了叔父的家中，民间有句俗语，不知陛下可曾听过？！

半大的小子，吃怕老子...

臣那时候习武，加上又是这个年纪，吃得多，饿得快，常常一顿饭要吃旁人三顿饭的量。

彼时，臣的婶母管家，自然是不喜欢家中来个能吃能喝，白吃白住的人。

那时候隔三岔五便是一顿莫名的板子，每日也冷嘲热讽，没有一点好脸色。”

燮统领讲这些往事的时候，眸子中全是恨意，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那时候，叔父与婶母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家中的嫡长女身上，这位嫡长女名唤祝雪芙，她模样生的俏，人也聪慧，且又是家中的嫡长女，故而身上承担了全家族的希望。

他们专门请人去教授这位嫡长女习音律，习琵琶，专门请了女先生教授她读书识字。

总之，您能想到的名门贵女所有该具备的，她身上都有。

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但却偏偏生了跋扈刁钻的脾气，她仗着自己得父母宠爱，日日以打压别人，或是和别人比为乐趣，总是想要压倒旁人，彰显自己。

蓉儿...祝雪蓉便一直生活在长姐的阴影之中。”

燮统领说道了祝雪蓉，眸子之中方才的恨意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都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原来，他的背叛竟是为了一个女子？

燮统领为情所动且为情而困，从而才会背叛与他？

萧疏阔暗暗思考，心里生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第167章 乍暖还寒

萧疏阔看着面前的人，他话语中所说的那位便是之前与云起国公主合谋意欲要六皇子的性命的那位，祝答应，祝雪蓉。

萧疏阔看着燮统领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便开口：“你便说吧，说你心中压抑许久的，不必避讳。”

燮统领听完萧疏阔的话，便继续开始讲述了，这一次他讲的更加行云流水，无所顾忌，“臣那时候在家中便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家中人人都厌恶臣，嘲讽臣，只有祝雪蓉不是，那时候她不过五岁，尚且不论男女有别的年纪，她便如同个跟屁虫一般，每日臣练武或下学后，她便跟在臣的屁.股后，一口一个「兄长」地叫着，她还会将自己没有吃完的点心藏起来，留给臣，臣永远忘不了那时候她对臣说「哥哥练武辛苦，吃点心甜甜心...」

那些暗淡无光的日子里，她的出现便如同天际的一抹彩云，让臣的生活有了新的希冀。

后来，日子还要往下过，她的年岁不断增长，她与臣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便要避嫌。

那时候臣入了禁军磨练，也不像之前那般有闲暇时间了。

自打入了禁军后，离开了永盛伯爵府，臣的心中才感到微微畅快些许，臣一心钻研，每日花接近大半的时间或是练武，或是读兵书...

至于后面，便是得了您的赏识，起初从外侧的护卫一步步走到了您的身边。

臣原本想着，等自己有了作为，有了本事便去求叔父婶母，让他们把蓉儿交予臣做正妻。

但是，老天爷似乎就是想要和臣对着干，那年要送入宫的原本应该是永盛伯爵府的嫡长女，祝雪芙，但是她与旁人芳心暗许，暗中苟且被抓了个现行，叔父婶母顾及脸面顾及永盛伯爵府的荣光，便将祝雪芙许给了那奸夫，而蓉儿便作为永盛伯爵府的女儿入宫为妃。”

燮统领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他讲述这些的时候，眉眼是说不出的温柔，萧疏阔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微动，或许这燮统领心中当真心爱那位祝氏。

“蓉儿入了宫，臣便只想在旁默默守护她，护她一生周全与平安，在宫中当她最坚实的臂膀。

她怀了四皇子，生下四皇子，一度风光无限，臣看在眼中，只觉得她真的过得好臣便心满意足了。

后来，在行宫出了六皇子被掳一事，她也涉事其中，陛下，您不知道，臣那时候费了多大的力气找回蓉儿身边的那腊八公公，教那位公公如何回话，臣那时候只想着，不管如何都要保住蓉儿。

臣心中相信，蓉儿是被人冤枉，是替旁人顶罪的。

她被您降了位份，关在了与冷宫无异的地方，她所处的四皇子也频频出事...”

萧疏阔打断了燮统领的话，“所以，所以你便生了逆反的心思，你伙同着平王，究竟是想要朕让位，还是想要朕的命？”

萧疏阔的语气冷冽，他直勾勾地盯着燮统领，两人四目交接，似乎都想通过眼神看进对方的心。

“平王，是平王说可以帮臣谋划，令蓉儿假死出宫...”

燮统领的气势弱了下来，他垂下眸子开口说道。

平王，又是平王，平王在这宫中到底安插了不少势力，竟能行出如此手眼通天之事。

萧疏阔心中暗暗的想到，合该查查平王在后宫中安插了多少棋子，平王此番行事，他只觉得是小打小闹。但是放下燮统领提到的这一点，直叫萧疏阔听着心惊。

看来，宫里宫外都不可轻敌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萧疏阔便背着手，向外走去，燮统领眼瞧着陛下要走，连忙开口喊道：“陛下，是臣辜负皇恩，不论是为友或是为臣，到底是阿燮对不住您了...”

声音在萧疏阔的耳边，越来越远，直到听不清。

福来看着主子的侧脸，心中心疼无比，主子现下虽贵为天子，但心中还怀有几分当初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至于燮统领的背叛，他之所以要弄清原委，便是要全了自己心中那小小的缺口，燮统领与萧疏阔二人之间，存在细微的惺惺相惜，二人也曾在明梧宫的殿中坐在台阶上就着小菜开怀畅饮，直至天明。

二人也曾为着兵书之中某一处兵法而展开火热的讨论...

萧疏阔待燮统领，是当作友人一般的重视与信赖。

一朝被信重之人背叛，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纵然身份尊贵无比，他萧疏阔也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萧疏阔此番来，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诚然，燮统领方才承认自己是为了年少的情谊从而才会背叛，萧疏阔听着心中当真觉得宽慰不少，至少他的背叛不是因为萧疏阔的「昏庸」「无道」或是「愚昧」，至少燮统领的背叛不是因为他想要「为旁人效忠」或是「另择贤主」。

萧疏阔走出锁秋苑，并未传步辇，而是选择一路走着，眼前的南朝皇宫已经有了春回大地的态势，他心中想到了一句「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萧疏阔苦笑两声，这一句便是他现在心中最真切的写照了。

第168章 哄陛下开心

这几日，萧疏阔便如同长在了明梧宫内一般，因着平王的荒唐举动，前朝的奏折便鱼贯而入地堆满了萧疏阔的案桌之上，萧疏阔日日埋头在这腌臜事中，不过好在有一个好消息，那便是萧疏阔派出的密探传回信来，勇毅侯是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