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嘉培一步一步地往病房走去,然后终于站在了病房门前,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举起勇气,把半悬着了许久的手轻轻地往门板上扣了下去。

“进来。”里面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却清晰地传进了嘉培的耳中,听到那一把声音,嘉培下意识的反应是赶紧撒腿就跑。可是,她看了看四周严密监控着的警卫,下一次再来,或许就不会这么容易进去了,机会稍纵即逝,连杨清都可以面对了,还有什么人是不可以面对的呢?终于,她伸手推开了那道虚掩着的门。

病房里的一个护士正在给陆母拔点滴的针头,或许是下手太重,陆母痛呼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王阿姨。”嘉培站在门口,有点惴惴不安,她想起了之前母亲对自己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说话,她想,此时此刻,她终于是切身体会到母亲话里的意思了。病房里连她一起就三个人,可是她却有着一种手足无措的惊慌感,说来也可笑,她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的,陆母也是她从小撒娇着喊着过来的,可是几年的平民生活,到底是把她心中的那股无所畏惧的蛮横之气给磨丢了,现在她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大场面的,诚惶诚恐的市斗小民了。

陆母听到有人叫她,注意力终于从拔针之中转移了出来,她看着门口里站着的那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她不想再多做思索,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你是?”

“我是嘉培,沈嘉培。”

“哦,培培啊。”一声“哦”拖得老长,伴随着的是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嘉培猜不透陆母说话背后的意思,心底更是七上八下了。

“我听说你不舒服,所以想上来看一下你。”嘉培讪笑着说,仍旧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多走一步。这样的做法,可以理解为礼貌的行为,因为毕竟没有得到主人的邀请,你没有理由多走一步。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缺乏安全感的防守的行为,因为当主人翻脸的时候,你可以第一时间转身离开。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探访,明明不是有求于她,可是嘉培偏偏就是很窝囊地感到害怕。

陆母看到嘉培仍旧站在门口,有点不悦了,眉宇间皱得更深了:“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啊?过来吧。”

幸好,说的不是“请过来”,而是略带亲切感的疑问句式,这样的问话,让嘉培的心底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谱。

嘉培走了过去,把手上的补品和鲜花往病床边的柜子上放,柜子上放了一堆的鲜花,嘉培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康乃磬找到一个存放的位置。她买康乃磬一来是因为花期长,二来是因为康乃磬的香味小,花粉也不多,不用担心香味和花粉会刺激到病人。

陆母看到嘉培大包小包的,有点烦恼地说:“哎呦,人来了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这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客套说话,嘉培猜不透陆母是对每一个探访的人都会说还是只对少数的人说。

“王阿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别人给她一句客套说话,她也回一个公式化的探病必说之话。

“还好,就是左手有时使不上劲,喘气有点急,说话也大声不了。”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吧。”

“嗯,我这次得病也不是大问题,就是半路上觉得头痛,于是就就近就医了。刚好遇到你母亲做完手术出来,于是让她详细检查了一下。幸亏发现的早,及时做了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病从浅中医,这事也得要你重视才行。有些老人家不重视,只当是小事一桩,结果误了最佳的医疗时机,造成了不小的遗憾。”

“这事说来,也得感谢你妈妈,她挺负责任的。”

“哪里,工作职责而已。”

说到这里,病房里的谈话有一下子的停顿,似乎所有探访所说的例行话题都被她们说完了,再往下,可就得考验双方的聊天技术了。就在嘉培盘算着说些什么来解开这时的沉默时,陆母开口了:“对了,听说湛鸣这几天的饮食都是你在照顾。”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你躲都躲不过。嘉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包包里的泰迪熊吊饰:“说不上是我照顾,就是随便做一下饭而已。”

“虽然说我这里有特护,但是再怎么细心都好,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的。所以这几天家里的老保姆都尽往医院跑了,家里的父子俩都没人照顾了。他爸爸还好,应酬多,也没什么机会回家吃饭,他倒是麻烦了,自己不会做饭,家里也没人做饭,事前我还发愁呢。”

嘉培猜不透这番话的含义,是褒还是贬,于是索性保守地说了个无关同样的回复:“嗯,父母总是要为孩子操心的。”

结果,这个看似无伤大雅的回话,却引来了陆母的一阵长吁短叹:“我最近老是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都30的人了,还这么漂着不肯落脚,我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句话切中要害,把嘉培最担心,也最尴尬的话题扯了出来讲,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了。

“以前我是不服老的,总觉得身体还算硬朗,也整天锻炼的,还可以多做几年事情。结果啊,这一病如山倒啊,我这个病,注定以后是不能多操心了。”

“不想操心,那就在家享一下清福吧。”嘉培接过她的话题说。

“你以为我不去工作,在家就可以不用操心了?湛鸣这小子一天不定下来,我一天都要操这份心。”

很明显,陆母抓住了这个话题,就再也不想任它溜走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心底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算了,我不想想了,我的脑子决定我不能再多想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懒得再操心了。”

“王阿姨,我和湛鸣没什么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做饭给他吃?普通朋友会让那小子神魂颠倒好几月?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王阿姨……”嘉培听了,还是急急想辩解,可是刚开口,就被陆母打断了:“你回去吧,仔细想想,你脑袋可没毛病,禁得起想。我要休息一下了,我脑袋不行了,要多休息。我这个病说要静养,可是静养得起来吗?一上午就来了4拨人了,我想多睡会都不行。”陆母一边说,一边躺下。站在一边的看护马上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走到嘉培面前,小声地说:“小姐请回吧,病人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谈吧。”

看到陆母这样,嘉培也知道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机会了,于是对病床上的陆母说了声保重,就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刚才阻拦她的那个警卫头目,远远地冲着她点头打招呼,嘉培也客气地回了个礼。然后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电梯。

这几天以来,的确是嘉培在照顾湛鸣的饮食,刚开始的一两天,她还无所谓,后来时间长了,她就有点担忧了,明明自己拼了命的想远离他,可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块来了呢?有好几次,她都鼓起了勇气想对他说,以后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好了。但是一看到他那张疲惫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了。有时想想自己也挺自私的,别人的母亲正在医院里疗养,他也整天奔波忙碌的,而她却连一餐晚饭也不舍得做。到后来,她索性对自己说,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关怀吧,虽然这个借口很没说服力。

犹记得那天,湛鸣在公司门口截住她的次日,办公室里的那班八婆简直是炸开了锅了,猫猫一脸陶醉地说:“天哪,这不是偶像剧里常演的吗?女主角意欲离开,男主角执意不肯,于是用蛮力把女主角拉走了。”

嘉培在旁边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她想,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到她四周散发出来的桃花朵朵呢?动画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一脸陶醉的女人身边肯定有无数飘荡的桃花。

“嘉培啊,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都不跟我们说啊?”

“不是男朋友,只是……”话还没说完,又一束鲜花送到了手上,嘉培环视了办公室里的众人一眼,个个都是一副“看你还狡辩”的神情,嘉培眼睛一闭,心里感叹道,这个虚名,她是坐实的了。

之后一连几天,湛鸣都到英盛来接她,她问他:“你不用去照顾你妈妈?”

“吃完饭了就去。”他说。

然后,这几天的安排都是那样,湛鸣和她在湛海家里吃饭,然后他驱车送她回家,再转身去照顾母亲。这期间湛海只出现过一两次,更多的时候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问湛鸣,湛海的工作就这么忙吗?湛鸣耸耸肩,不置可否。

“天知道他是忙工作还是忙泡妞。”

“对了”嘉培想起了什么,说:“湛海比你还大一岁吧,怎么还没结婚啊?”

“怎么,你想做媒?”湛鸣一脸打趣地问她。

“那倒不是。”做媒?怎么可能,她自己本人的婚姻大事都还没着落呢!

“我想起了一本小说里的话。”

“什么话?”嘉培好奇的问。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嘉培听了,觉得好笑,于是追着他问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