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嘉培看了,马上回了一封信: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忘掉我,重新来过,对谁都好。

第三天,又一封信: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你身后等你,只要你转身,你就会找到我的怀抱。

回信:你的怀抱很温暖,可是已经不再属于我……人永远只能往前走。

第四天:我爱你,所以我会一直等你!

回信:湛鸣,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五天:好了,一切到此为止,这是我最后一封信,不是我要放弃,而是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当你一切平静下来,所有风风雨雨都已经走过,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这个在你身后的人。

回信:多谢你一路的相伴,只是,再见。

爱情已经过去,生活仍在继续,表面若无其事,心底空了一块。湛鸣不再有电话,不再写信来,仿佛凭空消失,人间蒸发。如果不是脖子上的钻石吊坠,沈嘉培都快要怀疑陆湛鸣是否真的爱自己,怎么消失的如此决绝。人真的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不想再有瓜葛,可是偏偏又希望他能出现,矛盾。

陆湛鸣自分手之后,就回到了家里住,再怎么不是,也是自己的父母,难不成要为了沈嘉培而闹翻吗?这样对谁好?若是闹翻,日后复合再怎么和家里人相处?那个时候,湛鸣还是相信两人会复合的,他一直以为,只要案件终结了,嘉培就会回到他身边,所以,他一直为嘉培在父母面前美言。他一直坚信,爱一个人,不但要全身心的去爱她,还要为了她处理好身边一切的关系。这期间,湛鸣不再找嘉培,他按部就班的实习,写论文,准备出国,但是,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案件结束,嘉培回来,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的生活。

而陆家家长,对于两人分手的事也不再说什么,到底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沈家沦落至此,他们也不开心。若是普通的贬职,罢官,也许他们也不会插个手进去,但是这是贪污,是大事,儿子扯上了,将是人生污点,爱子心切,只能出此下策。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

次年7月,沈父的案件终于提上法院,那个炎热的夏天,压逼的空间了,座无虚席。沈父以前的领导,下属,家人,朋友都出席了,当然,还有记者。嘉培坐在最前排,吊着个心肝去听律师,检查官发问,一句一句,犀利无比,仿佛拿着一把刀在逼你。最后法官宣判的时候,全部人都来了精神,等了一天,无非就是等这一刻。

“被告沈志宾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担任……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结果其实早已料到,只是那个是父亲,所以,即使有所准备仍然伤心不止。她站在旁听席上,遥望着被告席上的父亲,宣判词读完之后,父亲回过头来,冲着母女俩笑了一下,嘉培亦回以微笑,然后,偷偷的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审判完毕,众人离席,她回过头,远远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陆湛鸣。他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她的手很冰凉。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她想。她神情哀伤,不想再和他纠缠,轻轻的摆脱了他的手就走。

“等一等。”他叫道。

嘉培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湛鸣把一封信放在她手上,然后越过她走了。

回家的时候,拆开了来看:节哀顺便。然后是一组QQ号码和一串E-MAIL地址,旁边标明是出国联系的方式。嘉培看完,顺手放在了抽屉底部。她还没有QQ和E-MAIL,这已经和她无关了。

死刑在一个月后执行,尸体是母亲和舅舅领的,嘉培没有勇气去看父亲这不堪的最后一面。

葬礼在殡仪馆里低调的执行着,没有惊动其他人,来的都是至亲,各个神情哀伤。湛鸣也来了,上香,敬礼,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一切都依礼节进行着,两人并无其他交流。

嘉培以为湛鸣礼毕之后会走,谁知他竟走到一边静静的坐着。嘉培知道,他要见自己一面,于是转身走到休息室,写下了《致橡树》交给他。

湛鸣没有马上打开,只是对他说:“培培,我不逼你,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们还有机会,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

嘉培笑了笑:“物事人非事事休,算了吧,湛鸣。”转身走回家属席。

隔着缭绕烟雾,那少年的脸,若隐若现,她知道,有些事情,终将过去,有些人,必须错过。

第 9 章

父亲案件的结束,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自从和陆湛鸣分手之后,沈嘉培就和过去的自己彻底说再见了,以前那个高贵,傲慢,娇气,脆弱的沈嘉培死去了,重生的是一个平凡,卑微,独立,坚强的沈嘉培。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每天总会赖床赖到最后一刻才起来,然后匆匆忙忙的赶去上课;她上课会开小差,然后在考试的前夜挑灯夜读;她没有绝顶的聪明,所以她会为学分和成绩烦恼。她没有太大的抱负,一个优秀的成绩和一件漂亮的衣服都可以兴奋上半天。她仍旧不爱说话,但是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开始懂得人和人之间没有绝对的高低之分。她开始学会节俭,开始穿班尼路的衣服,开始为了匡威的新鞋子而努力攒钱,开始对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熟视无睹。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下课,吃饭,聊天,到小礼堂看电影,偶尔会去泡泡吧,唱唱K,生活平淡而满足。

自从沈父的案子结束后,沈家的合法收入就被归还了,包括原来的房子。但是,沈母不想再住在原来房子里,睹物思人,于是卖掉了那套房子,再把法院归还的银行存款加起来,另外买了一套房子。搬家的那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嘉培望着灿烂的阳光,对着那栋旧房子,默默的说了声再见。从此以后,以前种种,一刀两断,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她现在就是北京城里的普通人,父亡,母亲在医科大学里做教授,家庭小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父亲的后事料理好了之后,沈嘉培跑去把头发剪了。长发为君留,君都不在了,留来有什么用。剪头发的那天一整天都有课,嘉培匆匆吃了午饭,就跑到后门的发型屋去了。发型师傅看着她那头又黑又亮,柔顺笔直的头发,不无惋惜的说:“真要剪掉它吗?多好的头发啊,太可惜了。”嘉培用力的点了点头,像在说服别人,也像在说服自己。

“那么,要剪什么发型呢?”发型师又问。

什么发型?这个问题嘉培真没想过,她一直以为短发就是短发,不会有发型的问题困饶:“随便吧,剪个适合的就行了。”

发型师听了,眼前一亮,摩拳擦掌的说道:“那好勒,先去洗头吧。”

洗头之前,嘉培看了看表,12点半,离上课时间还有2个小时。嘉培历来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洗头的时候躺在沙发上很舒服且洗头的MM手法了得,按摩得嘉培直想睡觉。结果,后来发型师在她头上大施拳脚的时候她都一直咪着眼,假寐,然后,寐着寐着就成了真寐。她本来以为,发型师弄好了以后会叫醒她,谁知道发型师那天心情大好,居然由的她在那里睡,等到嘉培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再看一眼镜子,断肠人在天涯。

“这什么鬼头发啊?你陪我头发。”沈嘉培顶着一头怒发冲冠凭栏处式的发型,第一次很没形象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乱吼。

“这个是最新的发型,很野性。挺适合你的脸型。”

“我不要野性,你陪我头发。”

“哎呀,陪是陪不了了,要不我给你修修吧。”

“你,你,你给我修好点。”

“这个,这么着吧,我给你弄个保守一点的造型好了。”

沈嘉培点了点头,阴啧啧的说道:“你别再给我耍花样。”

“知道了,要保守的。”

结果,血泪斑斑的事实证明,发型师的审美永远是有别于常人的。剪完之后,一看:板寸……回到宿舍后,舍友们都大吃一惊,曹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靠,你逃了半天的课,就是为了理这个板寸啊?早知道让你到学校的为民服务小组去理了,不但不用逃课,还免费。”

周末回到家,沈母更是吓了一跳:“培培,你不要吓妈妈,妈妈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嘉培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我也不想这么样,妈妈,我受到的惊吓比你还要厉害,我的痛苦要甚于你的痛苦千百倍。”

嘉培发现理了头发之后,还有一个手尾要跟,那就是买衣服。嘉培以前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少女系列,尤其是夏天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公主裙,小礼服,放在以前,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放在理发之后,问题就大了。“我从没见过一个穿着吊带连衣裙,三寸高跟鞋的女人是理光头的。”曹媛说。所以,理完头发的当天晚上,嘉培就拉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王府井。

第二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沈嘉培是这么一番景象:板寸头,T恤衫,牛仔裤,帆布鞋。要多中性有多中性。以至于上西方经济学的小老头点名时都不认得她了,直说:“同学,沈嘉培是个女的,你一个男生冒充什么。假冒伪劣也要讲点职业道德撒,好歹找个女的来冒充。”

嘉培哭笑不得的说:“老师,我的确是沈嘉培,你听我声音就知道了。”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把声音来:“老师,她的确是女的,她有胸部的。”

嘉培听了,脸一下子“噌”的红了起来。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小老头听了,不紧不慢的说:“我有眼睛,看得到这个事实,不用你来提醒,不要吓着人家同学。”

课堂底下早就已经笑的不行了,只有嘉培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宿舍,跟舍友谈起这件事,曹媛哈哈大笑:“这不废话吗?这么彻底的改造,恐怕连你男人都不认得了,何况那老眼昏花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