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肆展开。

小楷工整简明,写着“一束小红花,可以承包一学期(小星星)”。

那颗随手涂的星星,明明没什么色彩,却好看得很。

越临近放学的尾声,教室的气氛越躁动。学校也清楚最后一节课还上自习的话,大概没谁学得进去,索性举行全校大扫除。

桌椅清空,扫地,洒水和擦玻璃。

男生们疯了一样在教室里打水仗,前后门窜来窜去,狒狒似的乱吼乱叫。所到之处,处处可闻劳动委员的嘶声哀嚎。

顾放正在擦靠走廊的玻璃,一个“狒狒”突然窜到窗户外面停下,两杯奶茶搁在台子上。

顾放抬眼,发现对面是陈艺。

“给谁?”

陈艺挠了挠后脑勺:“给你。”

“……为什么?”

陈艺红着耳朵:“给你道歉,就那天……体育课的事,路哥已经教育过我们了,刘主任那儿你根本没拉偏架街舞社那个告家长的傻逼说,你还帮我们说话来着呢。”

“噢。”顾放早忘了体育课的事。在他看来,那既不能算挑衅,更算不上欺凌,只是与他无关之人做的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能戳中他的,或许只是这件事中路肆的态度。

显然,“路哥已经教育过我们了”这句话愉悦了他。

于是顾放接过:“怎么是两杯?”

“还有杯是鸡哥送的。”陈艺顿了顿,加重了一下声调,“寄哥!”

顾放忍不住勾唇:“谢了。”

陈艺看着他的笑容,又怔愣一霎,脸上浮出可疑的红晕来。提起水桶,左右看看,又做贼似的鬼鬼祟祟溜了。

“诶,鸡哥。”

排练室里,谢子遥捣鼓了许久架子鼓,确定那鼓还能在原位坚持一个曲目,抬脸问莫寄:“肆儿还没回消息?他怎么回事他?练琴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莫寄瞅了半天老年机:“远子回了,说他马上就到。”

谢子遥双手撑在鼓上,好把接口摁严实:“他们二班咋回事?大扫个除这么拖拉?”

“远子又回了!”莫寄那老年机有延迟,响一下他能振奋好久,“嗯?咋回事?今下午肆哥不来排练啦?”

“一天不见,”谢子遥凝重地站起来,“这小伙子思想出现问题了啊。”

莫寄继续瞅:“远子说他要弄开学板报,打算今下午搞完。”

说着,莫寄忽然一顿,眼神暧昧地冲谢子遥眨。

“你要瞎了?”

谢子遥既不知情也不识趣。

“啧。”莫寄说,“你猜,他跟谁弄板报来着。”

“你这眼神不对劲。”谢子遥乱猜,“Omega?二班的Omega?谁啊,谁这么大本事,能让直A路爹爹弃江山于不顾,抛下我们这些忠臣独守排练室?”

谢子遥越说越逗,忍不住抖着肩笑:“总不能是小漂亮吧,嘎……”

嘎嘎笑到一半,莫寄欸了一声:“要不说咱们遥遥子最得圣心呢。”

谢子遥嘎不出来了,眼睛睁大,不可思议:“不能吧?你没看上回景星野和那个十一班的乐嘉瑜,对咱们那嫌弃劲吗?再说,他俩怎么看也不是一类人啊。”

“办个板报而已。”莫寄说,“上回打架不就瞅出来了吗,二班那小漂亮心挺好的。”

“也是。”谢子遥深以为然,“是路哥就没八卦可扯了。直A就这点好,早恋什么的永远和他绝缘。”

放学铃一响,周末的学校不到十分钟便一个鬼影不剩。

陈艺的椅子很不幸,就在后面黑板正下方,被路肆拖了过来:“借一下他的。”

顾放便踩上椅子,从最顶端画起。水粉颜料是路肆从隔壁一班借的,计划在四角画些镶边的云朵花草,左下角再画一个山坡上的十二中,有操场,国旗,还有鸽子从天空飞过。

趁他还在画上面,路肆拿起粉笔在另一旁抄字。

“不用画得太仔细。”路肆抄完一段,仰头发现顾放还在画角落,不由蹙眉叮嘱,“应付完检查就行。”

画笔一顿,顾放眼睫低垂,盯着他的发旋:“文体部长的班,板报画得太丑,会不会起不了带头作用?”

路肆顿时噎了噎,他都没想到这点。

他退了几步,戴上揣兜里的眼镜,从远处看整幅画面。

“很好看。”他挑起眉,语气平淡,却透着股认真,“随便画画都好看。”

顾放背对他,柔丽的眉眼弯起一道极温柔的弧度。

埋头继续作画,落完最后一笔,上下看看,他也满意地点点头。

正要跳下椅子,却没想到陈艺的椅子压根是坏的,那块踩的板子整个与底下的椅脚失去连接,踩起一边,另一边便翘了起来,他没料到忽然会失去重心,惊呼了一声绊倒下去。

路肆猛然转过头

伸出满是粉笔灰的手,将他接入了怀里。

霎那间那股薄荷气息扑进顾放的鼻子,他像跌进了一团草莓薄荷味的云雾里,凉凉的雾气密密匝匝透进骨头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