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腹诽地对顾放眨眼睛，说自己以前上学作息都没这么规律过。

顾放失笑揉揉她的头，谢清和关掉动画片, 见他们要离开, 朝二人微微点头以作告别。顾放与路肆下了楼，在住院部对街的小面馆凑合了顿午饭。

路肆将他送到地铁口, 替他将额前碎发拨至耳后, 淡薄的眼睑低垂着认真看他：“到学校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顾放乖乖点头，牵着他的手却不放, 埋着头挠他手心玩，半天没挪动步子。

午后并非高峰期，地铁口上下的人不多, 阳光从梧桐叶的罅隙间懒懒洒下, 顾放精致白皙的半张脸镀了层薄薄的金色, 肤色衬得白得几近发光。

路肆眉眼不由融化下来, 纵容着他手指上的小动作, 贴近拨开他碎发，在他额头上印上浅淡一吻。

“十一想去哪玩？”路肆极含耐心地征询。

“我回去翻翻首都周边的攻略吧。”顾放稍稍歪头，想了想，“要不去野营怎么样？去年乐乐他们说去野营, 结果还是住的酒店，今年他跟我说，要把去年的愿望抓紧实现了。”

乐嘉瑜大学没报首都，报的沿江一座山城, 十一还没开始就迫不及待跟顾放分享他的吃喝玩乐废物大学生计划, 大概是要约上新学校结识的四五个朋友去周边爬山, 顺道野几天营。

不过，顾放很怀疑他那层细皮嫩肉待不了两天，便会被野外的蚊虫赶下山。

“你十一可以玩几天？”顾放往边上的梧桐树一靠，脸上带笑，长腿闲支，膝盖蹭了蹭路肆的。

路肆手背垫着他后腰，免得衣服蹭脏，眼眸漆如墨玉睨着顾放的笑颜，叶间投射的光线下眼眸中流动如水光泽，声音散漫地反问，“你打算玩几天？”

“我当然看你了。”顾放仍挠着他掌心，形状优美的唇线翘起，“路肆哥哥想玩几天呢？有兼职要忙的话，我们玩一半就可以回来。”

路肆替他挡了一半的阳光，合拢掌心困住他搞小动作的手指。

见他指尖再不能动弹，路肆满意地握紧，说：“野营没你想的那么舒服，早点回来也好，避开高峰期，免得又跟去年那样在路上堵半天。”

顾放抿了下唇。

还没开始野营就浇冷水，路肆哥哥老浪漫绝缘体了。

简单商量完十一的行程，顾放见四周没人路过，俯身凑近，蜻蜓点水般在路肆唇角极快地啄了一下。

这回不用路肆提醒，纯情小白兔已然七窍通了一半，扇了扇睫毛，解释道：“这是告别吻。”

他白得发光的那张脸上睫毛微颤，退开后红晕尤为明显。

又眼睛亮亮地望过来，格外期待路肆脸上的反应。

“嗯，放放真棒。”路肆俊朗眉目低垂，看向顾放的眼神依旧清澈温柔，又添了点额外的笑意，“继续保持，下次也要继续。”

真要用什么形容的话，他就像刚见到自家1岁半的小朋友学会走路的家长一样，稍微走两步就毫不吝惜夸赞的话语，无下限地拉低“真棒”这个词的适用范围。

顾放被夸得不好意思，正好有路人从地铁口上来，他赶忙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腰背挺直，放开自发掐在路肆腰上乱摸的手。

路人面无表情，瞥了眼树下那对面对面如同站桩的小情侣，又面无表情地去了。

啧，可恶的恋爱气息。

为避免惹恼此刻不好意思到极点的放放，路肆唇角勾了又勾，才把笑意收回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进去吧，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顾放退后一步，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终于开始尝试恢复他高酷帅的形象。阳光如碎金般洒在他发顶，路肆望着他，漆深眸光不由放得空远。

他没由来想起初见顾放时的那一幕。

那时的自己，正困着眼皮在高二的教室检查卫生。

教室外明晃晃的夕阳照进。

他本想观察老刘有没有注意这边，刘主任身旁却站了位少年，白得几近发光。那日的光线炫目如同今日，他蹙着眉微眯起眼，与那目光不明的少年对视。

路肆庆幸着当初顾放选择来到他身边，进入他的视线之中。

他的放放不用多做什么，只需来到他眼前，便会自动发着光吸走他全部视线。

正如此刻韶光，一切恰好。

从没有什么早与晚的问题。

路肆回到病房时路柒已经睡着。谢清和正收拾换洗衣物，准备回一趟医院附近的出租屋。路肆见路柒睡得正熟，轻阖了门，陪谢清和回去。

出租屋在附近一条巷子深处，老式居民楼的五层，几人合租，基本都是住院病人的家属。谢清和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

桌子上摊着一个小小的账本，每还一笔便在后面打上个小小的勾。

除了谢家那边的亲戚，剩下大头的全归属顾总。谢清和去了阳台操作洗衣机，路肆便在桌前对了对账，将今早转过账的那个亲戚后面打了个勾，至此所有亲戚的小额欠款就算还完了。

谢清和进来拿衣架时，看见他在账本上画的勾，抿了抿唇：“兼职得来的钱，你应该先给自己留着。”

路肆不太在意地点头，帮他把衣架取下，“我留了的，最近给一些小游戏编代码赚了一点。”

谢清和给他洗了点葡萄，端到桌上，默然片刻说：“你和顾放……”

路肆转了圈桌上的笔，挑起眉梢，“怎么了？”

谢清和闭了闭眼，叹道：“小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明白，你很早就比当初的我懂得责任的重量了。甚至有时候……过于重了。当初的事，是我过于以己度人。”

谢清和充满怜爱地望向路肆，眼睛里流动着浅浅水光，放缓声音：“爸爸想要同你道歉，你还能原谅我吗？”

路肆垂下眼，没有言语，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翳。

沉默半晌，他起身抽出几张纸，仔细地替老爸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不要伤心。”

谢清和轻轻握住他手腕，声音哑涩，“欠顾总的钱我会一笔笔还，别顾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