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外卖!”
顾放才想起这件事, 摁开电梯在角落找到那份还没摔坏的外卖。
路肆也进了电梯, 看他摁下六楼后再无动作, 不由悄然蜷拢指尖。
顾放望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没再来牵他的手。
周五的晚上已是周末开始的序幕,走廊并没什么人,寂静空旷,顾放摁下密码敞开其中一间画室,眉眼半垂,掠了眼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介绍道:“是这间。”
路肆看了眼他脑后极为显眼的小截马尾,只有一小揪,随他动作轻微晃动。
天色已然昏黑,顾放寻到电灯开关,又说:“麻烦关一下门。”
路肆便关上门。
顾放将那份凉透了的外卖随手扔到门边的桌上,并未往里走,而是歪了歪头,脸上噙着笑意问:“为什么……刚才不来牵我的手?”
他脸上笑意明灭不定,意味不甚分明。
路肆怔了下,过了片刻才明白他指的什么:“我以为……”
顾放抱着臂靠在桌边,仍淡笑看他:“以为什么?”
“你提着外卖,而且电梯间也有摄像头。”路肆避了下他眼神,不太自然地偏偏头,“我以为你不太方便。”
顾放点了点下颌,似乎被说服,却仍靠在桌边没有进去。
“不太方便……”他呢喃着,又垂眼问,“如果在你看来我一直不太方便,就一直不会来牵我的手?”
路肆滞住,唇动了动:“也不是一直”
“怎么不是?”顾放笑弯起眼,眼底眸光却淡淡,“自从九月初开学后,我就在等你联系我,可是呢?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不联系你,那么你是否便会一直不联系我?如今看来,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路肆静默住,细长双眉拧起来,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我……也在等你。”
顾放垂睫,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意味,“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路肆哥哥,你明明一向很主动。这半年……你究竟过得如何?”
路肆停了停,顾放垂着脑袋兀自难过的画面令他心脏泛起绵密的疼,他不由主动上前一步,双臂拥住他肩背,将他的头摁在自己颈窝里。
“对不起。”路肆只能道歉,“我……过得不是很好,学校、医院还有兼职的事挤成了一团,我……被很多人拒绝了很多次,所以有时便将对待其他人、其他事的态度转移到了感情上,我很抱歉。”
顾放一面是替他心疼,一面又恨不得咬他一口,攫住路肆肩膀用力攥紧,闷闷地埋着头呢喃:“明明是你先说的首都见,我来了但你却不联系我……”
路肆侧过脸,脸颊蹭了蹭他鬓发:“对不起……我只是在犹豫,也在胡乱猜想,为什么你不来联系我。”
顾放抬起头,眼睛盯着他:“你猜我为什么不联系你。”
路肆笑了笑,揉着他鬓发,“我想,应该是放放觉得,我们之间我来主动比较好。”
这是一道关乎自尊的问题。
顾总强势地将选择题摆在路肆面前,可路肆本人并无选择的余地,真正拥有两道选项的是顾放。于是路肆便成了被选择的一方。
如今顾放来主动选择,反倒成全了顾总所设的选择题。
而路肆,会理所应当地被顾放选择。
但顾放不想这样,他想要路肆来主动,想让自己成为路肆的被选择项。
他想以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留给路肆自尊的余地。
正如此刻,顾放对路肆说:“哥哥,你招招手。”
路肆依言抬起手,顾放将兜里的薄荷糖放到他手心,路肆握拢薄荷糖晃了晃手。
顾放便贴近他额头蹭了蹭,失神地呢喃:“我来了。”
正如当初他所说的,路肆手里有糖,一招手,他便来了。
尽管路肆并不在乎所谓自尊的余地,但他恍恍惚惚能体会到对方为自己做出的考量。这份体贴也只有收下,才能成全他对顾放的体贴。
凉透的外卖最终归宿只有垃圾箱。
十几分钟后,自热米饭熟了,路肆仍旧坐在清空的桌面上,双手勾住顾放脖颈,与他缠绵地接吻。
这吻咸湿,也热烈,雨水滴答答拍在窗面上,阴冷的初秋里这吻是炙热的,因为那点咸,衬得更为甜腻。
他们迫不及待地交颈拥吻,像是正通过身体的亲近,来确认离别多日的两个灵魂是否还能无阻碍地贴近。因为想要彻底无阻碍,身体的亲近便愈发热烈,愈发黏腻。
肌肤与肌肤相贴,唇舌纠缠交融,滚烫的气息扑在颈窝里凝成浅淡的水珠,并用亲吻来镌刻对方是否有所变化的眉眼。极淡的信息素氤氲在空气里,攥在肩背上的手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良久,他们额头相贴,各自喘匀呼吸,肩背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路肆似乎通过亲密确认了什么,初见时那点局促和犹豫已然烟消云散,挑起眉,捏了捏顾放的脸,“快吃饭,等会儿又凉了。”
顾放唔了很长一声,不太情愿似的,松开他又“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路肆握住他肩头低声在笑,笑意开怀又轻松。
他感觉自己就像窗外那棵树,经历了这场初秋的雨,暑日的燥热彻底消散。他感到枝叶同灵魂一起舒展,浑身湿漉漉地浸透在这场雨里,也酣畅淋漓。
得以蓬勃地生长,再次肆意地去爱。
这时顾放在他肩头轻轻说:“其实,如果哥哥这个月再不联系我,下个月一到我也会先打过去的。”
他想说,自己也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对心上人的体贴也有限,期限只有一个月。
路肆心跳倏然落了一拍,他亦低声说:“我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