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回过头,微微皱着眉问他,“有何事?”
韩棠静了静,微微翘着嘴角道,“这几日在峰上都没见到师兄,想与师兄商量一下这秘境事宜。”
他这么一说,我便生生收回了脚步,做出一副微微笑的恳切表情,回头看他,
“这几日在查些资料,便天天都泡在这阁里,师弟要与我商量什么?”
韩棠温温和地笑着,霎是好看,几乎让我也有一刹那的晃神。
暗叹韩棠真真是个绝代佳人,生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么想着时,便没觉察到手不知何时让韩棠握住了,被他牵着引我往阁里走。
流云峰的藏书阁高有十五丈,庭造三层,上铺琉璃碧瓦,四面斑竹纱窗。
恰临峰中湖水,三层楼阁人最少,景致也极佳,阁前弥望,四周尽是荷花,开得清雅好看,四壁图画纵横,满架琴书清趣,铺设清雅。
他牵着我到了三层楼阁,我二人找了个有屏风的靠窗处坐下。
韩棠放下手中的书,我瞥了一眼,见他伸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为我斟茶,便转头去赏窗外景致,听到韩棠唤我,才回过头来。
“师兄,采药之事如何了?”韩棠温和地问道,声音清脆好听,仿佛叮叮咚咚的清泉一般。
“差不多了,”我答道,“那日我听掌门说,此行要先去虎邱镇消灭妖兽?”
韩棠点点头,我却心中一时间烦闷起来,我只想进秘境寻宝,这种任务常是吃力不讨好,也都是些低阶弟子才会做的任务,此行掌门叫我采的药也多半为医治虎邱镇中受伤的镇民。
我一时间在心里嘀咕,不知要在虎邱镇浪费多长时间,就听韩棠开口了。
“师兄,我要与你商量的事正和虎邱镇有关。”韩棠说着,微微垂眸看着冉冉升起的白烟,道:“此地危机四伏,不比秘境简单。”
这话倒叫我吃了一惊,韩棠接着说,“虎邱镇被妖道霸占,这些妖道修炼幻术,当地镇民不少被蛊惑,又有妖兽肆虐民不聊生,此前有其他门派弟子前往此处降妖,折了不少同僚,比处比从前去的镇中要危险许多。”
我对那些镇民的苦难并不关心,只听他说其他门派弟子折了不少,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韩棠似乎是看出我眼底藏着的惊慌,又微微笑道,“师兄不必太过紧张,只我和顾师兄查到那妖道幻术极为厉害,据说难分虚实,常引起内乱,叫此前去的门派弟子自相残杀……到那里,师兄一定要跟紧我,若是分开了,在幻境中看到虚妄,你我定个暗号即可。”
我不由得感叹韩棠心思周到,便忙不迭点头,“好啊,师弟,定个什么暗号?”
韩棠垂着眼喝了一口茶,又撩起眼笑道,“若师兄看到我,便问我‘师弟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我一时间没料到他竟然会想这样一个如此朴素的暗号,不由得笑出声来,见韩棠盯着我看才收了收脸色,“那师弟如何回答?”
“桂花粥。”韩棠微笑着回答。
我噗嗤一声笑了,便说,“我记住了,那你若是见了我,便问我一样的问题,我就回答……”我思索了一下,道:“冰糖葫芦,城东那家!”
韩棠便也笑了一下,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遮着闪动着光芒的眼眸,我看这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感叹韩棠生得可爱,是比顾庭雪那厮要舒心多了。
韩棠抬起眼开开口道,“师兄这几日在查什么?我能帮到吗?”
我思考了一下,只觉得与他说说也无妨,便开口道,“我想查查灵兽,师弟可听说过白虎样的灵兽?”
韩棠思索了片刻,道,“有见过赤色大虎的,是凌云派长老的灵兽,白虎倒是从未见过。”
我沉思着,韩棠又说,“若真有白虎灵兽,那必然世间罕见,古有四圣灵兽,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不过传闻它们并非凡间灵兽,而是天界神明,师兄要问的灵兽……却是完全不曾听过。”
他这么一说,倒叫我也想到传闻中的四神兽,只是神兽却并非灵兽,绝非凡人所能驾驭!
我几乎就要怀疑起那日所见的白虎难道是我的幻想,可那记忆历历在目,穴上的酸痛到今日也未曾完全消失,绝不是我的陈柯一梦。
我二人又在阁里坐了一会儿,我思绪纷飞,怔怔看着窗外,只回过头时,突然发现韩棠竟然静静看着我,那眼眸里情绪深深,看不出是何种神色来。
见我转头看他,便骤然偏过头去,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看到他白皙的面颊上飘起红云来。
我一时间惊愕不已,一个念头突地出现在脑海里,不由得让我怀疑起来
这韩棠,难道,难道对我……
我又看向他,见这如雪般的青年已恢复了神色,微微笑着看我,那念头便转瞬即逝,想来是我看错了……
不过,若是他真的对我有什么的心思……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不说别的,先气一气顾庭雪就能给我出口恶气!
一想到他的婚约对象有一日恋上我,恐怕是要将那不可一世的人气疯罢!
不过这么想着,到底是没做什么,便起身和韩棠告别了。
又过了几日,我便和喜宝一同下了山准备回家一趟。
我谢家家大业大,修仙人才济济,只除了我父亲这一脉。父亲谢匀为与母亲恩爱白首,便早早放弃了修仙之道。
虽在人间,却是出了名的正道人士,他为人正直古板,态度严肃,不苟言笑,目光总是冷酷的,对我也要求极高,每每见到他我都不由得心生惧怕。
只是我母亲就不一样了,母亲名为姚若澜,她出自一凡间的名门望族,祖上位列三公,成为整个姚府的掌上明珠。
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父亲在一起修仙任务中救下母亲,那之后他二人便暗生情愫,母亲身子不好,又毫无修仙根骨,父亲便也同样放弃了仙途,只与母亲举案齐眉恩爱人间。
与父亲相比,我便是极亲昵母亲,母亲娇憨可爱,态度骄纵,她要宠我,旁人便是万万不敢置喙半分。
每每惹父亲生气时,只要往母亲的身后一躲,我那严肃的爹便拿我无可奈何。我母亲把我捧在掌心里,从小让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哪怕是这些年即便我在修真界籍籍无名,母亲也从未苛责过我半句。
谢府建在天灵宝地,初进大道,便听到一阵笙歌之声,又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丛一丛的茂密柳树,从柳树过去,就有守门的远远看到我,便立时喊道,“是少爷!”
有跟班的立刻去打门,两扇油漆漆黑大门便很快打开了,门上挂着朱红的帖子,是“钟南雪霁,渭北春来”八个大字。
有丫鬟奴才们开了门,立刻在门边伺候着,我和喜宝往门内走,管家也从里面出来了,穿过中间的碧油屏门,口中也喊,“少爷回来了!”
便立刻叫人从喜宝手中把行李卸下来,引着我跨过屏门,三面游廊中央摆着大理石屏风,面面都是珍材栏杆,地下是花砖修葺的地板,鸟笼花架挂在廊庭边上,我四下里看着,丫鬟奴才们齐声喊着“少爷”,往前再走就到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