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双龙?(一个人的双龙)
顾庭雪从来都是一顶一的丰韵潇洒,气质斐然,与温婉如玉的韩棠不甚相同,韩棠温和有礼,待人接物常却总带几分不易觉察的疏离,顾庭雪却不是,与峰里上至长老真人,下至炼丹弟子皆一团和气。
而此刻拽着我领口的人却显得十足恶劣,双眸里带着戏谑的冷意,一用力,将我狼狈地提近了几分,这姿势不上不下,手足无措间只能伸手扶着他的膝头。
“你……何时看出来的?”我梗着喉咙,“松开我”
顾庭雪并没有回答,那双眼只是在我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唇上,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掌心一用力,将他拽着我领口的手挥开,低咳着后退了几步。
“我已说过我来这里便是为了你,你得跟我离开这里,这里,这些,全都是障眼法,顾庭雪,请你信我,你若沉迷其中便要魂飞魄散,再难回到尘世。”
我张口一五一十地与他摊牌,顾庭雪盯着我忽的笑了,“真是有趣,你我非亲非故,你凭空出现便要对我说如此离奇的话,还害死了我的婢女,却叫我如此简单地相信你?”
我一时哑然,心知这鬼域叫人迷失心识,在顾庭雪的心中,这幻境便是他自小长大生活的地方,一步一景皆为真实,而今被人当头说是在幻梦,无论如何也不会信我。
“这世上豺狼虎豹,人心险恶,我虽不知你究竟意欲何为,可这般花言巧语,手段狠毒,如何称得上良善之人。”顾庭雪的唇角带着讥讽,语气也愈发冷冽起来。
“你胡说!你的婢女要我性命,难道叫我任人宰割?”从前与顾庭雪如何厮混吵闹,却从未被他说过如此扎人冰冷的话,胸口蓦地涌起一股闷痛,气得浑身发抖。
顾庭雪默然不语,黑暗中半张面孔藏着,瞧不真切。
须臾,我掩去了易容,向前走了一步,黑暗中沉默的人影也微微抬起头来,与我对视。
“顾庭雪,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微微抿了抿唇,我忍着胸中的怒火,“你信不信我?”
顾庭雪的指尖轻辗着一颗晶莹宝珠,薄唇吐出“不信。”二字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径直向殿外走去,心中暗骂他不知好歹,合该先去寻韩棠,他温润善良,却不像顾庭雪这般不依不饶,难以应付,到了殿门口,回过头去,见顾庭雪正直勾勾地望着我,一眨不眨。
我心尖微微一动,忽地想起上一次在那鬼修燕郎处狠心舍下顾庭雪与韩棠,而他二人却待我满腔真情,方才紧绷的肩头到底是软了下去,又念气我在来幻境前的豪言壮语,足尖踌躇着停下了。
“怎么不走?”顾庭雪不冷不热地开口。
“……”我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掩着门扉,“你认识一个叫韩棠的人吗?”
被顾庭雪拽着领口按在榻上时,视线里天旋地转,他动作太快,太凶,还来不及唤出灵剑来抵抗,只觉被摔得眼冒金星,等终于睁开眼,俯身压在我身上的人双眸正闪烁着诡异的亮光,他的瞳孔缩小,在眸子里微微晃动,像是十分兴奋的猛兽。
“怎么?说了你两句便受不了了。”顾庭雪嗤笑了一声,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动也不敢动,俊美的男人翘起嘴角,道:“还要去找别的男人?你想怎么做,还要打扮一番去勾人吗?”
“……你放屁!”我的面颊发烫,暗自懊悔若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何必要画蛇添足穿一身女装,真真倒霉透顶!
顾庭雪的拇指擦过我的唇边,垂眸打量指尖上晕开的一点红印,冷哼笑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来,满嘴谎言地想骗我什么,可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未免太过自负。”
我心尖滚过数个念头,半晌后到底是没开口顶他,微微侧过脸去,“我没想骗你什么,顾庭雪,此番……只是为了救你。”
顾庭雪轻笑了一声,忽然翻身松开我,只是人未下榻,随意地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捏着一颗晶莹的宝珠,在灯光下打量着。
这却是我未曾想过的情境,或许是与顾庭雪待在床上便是要厮混一番,而今与他恍若隔世,却这样平和地躺在一张床上,不由得浑身别扭。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顾庭雪喃喃自语着。
“谁?”我想起身,可方才被他威压碾在身上,而今松了一口气也泄了力气,动了动指尖,索性躺着打量那屋顶上的琉璃雕花。
身旁的人并不回答,一时陷入了阒静,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响,我侧过身背对他,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心神俱疲,许是心底深处到底信赖着这位俊美师弟,毫不设防,不知何时便缓缓闭了眼。
又过了一阵,烛火“啪”地烧灭了。
第二日却没料到顾庭雪还叫我作女装打扮,小几边,他单手拖着脸颊,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顽劣的神情,“若叫旁人发现你杀了红药,到时只怕我也保不住你啊。”
我心知此地分明是他做主,谈何保不保得住?
只是而今还是打定主意哄顾庭雪开心,不与他在这些细枝末节处置气,便动了动唇角,倾身去拿那散落在床脚的衣衫,动作笨拙地套上了身。
“怎么衣服都不会穿了。”顾庭雪轻笑了一声,不知何时走到榻边,双手从我的身后圈过,我一惊,抬起眼看他,就见顾庭雪低垂着睫毛,指尖握着那两根丝带样的装饰,从身后圈到腰上,玉环穿锦扣,环住细腰。
“这世上哪有服侍婢女的主人,你这般笨手笨脚,可要被旁人看出来了。”顾庭雪又叹道,我抿唇不回,打定主意让他自找没趣。
准备易容时,却被顾庭雪拦住了,俊美的男人打量着我的脸,道:“脸便不用换了。”
“你方才还说怕被人认出我不是你的婢女,若不易容岂不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修士易容轻而易举,只说红药变了面孔就好。”顾庭雪又说,我眯着眼抿唇,余光看到镜中乌云巧叠云髻,绣带轻飘,朱唇点红的熟悉面孔,一时胸膛火起,正要发作间,顾庭雪忽得挡住我的视线,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颌,眯起眼像餍足的大猫般笑了。
“阿辞生的这般动人,我却将你忘了,实在可惜。”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指,低声道:“……别闹了。”
被顾庭雪带出古殿,才彻底看出这鬼市如同水中幻影,海市蜃楼一般,若非行走其中的人神色匆匆奇形怪状,眼神阴沉,大体却与凡尘无太大差别,而最可怕的则是沉沦进此境的人皆忘却水镜的另一面,任由旁人说破嘴皮,只觉天方夜谭。
江上扁舟,我与顾庭雪坐在一处,怀中抱着一口温热的暖炉,那江里时不时有游鱼掠过,我看得心惊,只觉得这世上每一处皆真实的不可思议,若心智不稳,迟早有一日沉沦其中。
“所以在你的记忆里,你从小便是从这里长大的?”我好奇着侧头问他。
顾庭雪不知从哪里摸到一颗白玉样的石头,在掌心里颠了颠,抬手打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泛滥的波纹。
“是啊。”
“可你的父母呢?”我急了,“顾……呜!”我想说顾有仪的名字,一股强烈的心悸便瞬间降临心口,叫我猛地弯下腰去,大口大口地喘气。
身旁人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了?”
这天道不叫我吐出任何鬼域外人的名字来,而此前能提起韩棠或是因为他也身处其中,思忖间,我抬起头来,缓了缓心神,道:“之前你说我让你想起一个人,是谁?你还记得他?”
顾庭雪垂着眼,却并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