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经验判断,这个谷仓不像是临时征用,而是有人驻守,这种地方最多也只会有两个班,但他们才三个人,手上的步枪加手枪,子弹总共都不足三十发。

再加两个都带伤,军医并不具备这种情况的作战能力,不赶紧跑肯定会死在这里。

“阿淮,你和西蒙往林子里跑。”游十安缩回大石块后,对着给西蒙处理伤口的军医说道。

他们已经没有绷带了,薄奚淮手冻得都是青紫的,躲在雪堆后面咬牙强撑着,用刀撕了自己的衬衫下摆,给西蒙包扎,她这会压抑着全部的情绪,费力让自己冷静,神经绷得极紧,根本没有听清楚游十安的话。

过了一会,才发现脖子一重,游十安把身上挂着的帆布公文包,挂到了她的脖子上,轻声说着:“到了多瓦,要是进不去,可以脱掉军装,伪装成平民,里面有身份证明能应付关卡。”

军医猛地回神,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抬头冷冷道:“不可能,我和你一起。”

游十安抿了抿唇,很想同意,可是她从瞄准镜里竟然看到有一门迫击炮,从谷仓里推到了开阔地界,没有人掩护,他们三都跑不掉。

“薄奚淮,这是命令!我没有和你商量。”

薄奚淮第一次看到游十安堪称血腥冷酷的气场,她对她说完,转头,一枪击倒一个逼近的人影。

又一阵密集的弹雨回击到雪堆前的空地上,更多的人影往他们的方向移动,迫击炮转动角度的嘎达声,似乎近在耳朵。

“在多瓦等我好吗?”游十安笑着对她说。

只有她掩护,军医才有可能活下来,西蒙是费恩人,更适应严寒,年轻又体格健壮,手臂受伤,不影响逃命,不然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薄奚淮察觉到脸颊一阵粗糙的冰凉,游十安抬手摸了摸她,便冲着西蒙说:“西蒙,带薄医生走。”

“是,长官。”西蒙疼得脸色苍白,但他知道,就像他更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活着一样,团长明显也是如此。

话音刚落,薄奚淮根本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间,就被西蒙一把甩到背上,往隔着十来米的灌木丛深处跑去。

“游十安!”军医挣扎着想下来,试图掐西蒙脖子,都毫无用处,她根本无法跟强有力的青年抗衡。

剧烈的枪声在身后响起。

薄奚淮扭头。

漫天雪白里,迫击炮整耳欲聋地呼啸着在雪地上炸开,游十安拉下围巾,点了根烟,火星映衬着远处猩红的血液,照亮了她只剩薄薄一层皮肉的侧脸,她翻滚着跑向另一侧,带起阵阵雪花。

薄奚淮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双温润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里。

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划过眼角,心脏好似被人从胸口掏出来,扔在冰天雪地里一样,锤心刺骨,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灵魂像是从身体里飘出来了,眼前一黑,毫无知觉地晕了过去。

第40章 | 0040 我爱她

联邦首都。

新一年的一月,历时两个多星期的围歼战,终于落下帷幕。联邦及共和国为首的60多万盟军,只有约3万人成功突围,除了阵亡者以外,约有40多万人成了战俘。

斯坦利沦陷,造成的舆论后果和损失,以及同时准备的反攻,让联邦政府处在一种极其高压的忙碌当中。

薄奚淮作为少数突围成功,且在马西防线转移伤兵等作出突出贡献的军官之一,同年二月,被授予上校衔,任联邦医疗部队医务总办公室助理。

同年四月,再次被提升为少将衔,调至联邦陆军医疗部,任斯坦利战区医务后勤部部长。

此时,海军上将办公室。

水晶灯下,宽大的红木桌后面,一位穿着白色海军制服的老者,笔直的腰背半塌了下来,摸了摸半白的须发,对着面前和自己五官极其相似的孙女,慈爱地关切道:“小淮,怎么又不去庆功宴?这可是专门为你举办的,哪些小家伙的抱怨都传到我这里来了。”

红木桌对面的椅子上,薄奚淮神色冷淡的如同冰封万里的雪山,随意地搭着腿,语气平平地回道:“想要分享的人不在,不想去。”

薄上将抬手按了按布满深刻皱纹的额角,尽力维持好自己的语气,说道:“你们斯坦利已经促成两轮战俘交换了,并没有那个游十安。”

“小淮,你应该清楚,她是中校团长,如果没有死在战场上,被俘了,是肯定会在战俘名单上的。不过,还有另一种更大的可能,因为是女性,早就被轮番强迫虐杀致死了。亚摩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薄上将加重了语气,声音威严地说道:“战场上战友掩护是很常见的事,你不要再想着那个人了。”

“平日里玩玩就算了,现在你已经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我手下那个小伙子,你等会下午去见一见。”

薄奚淮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沉默地吸了一口,浓烈的烟味,激得她嗓子隐隐作痛:“爷爷,你是想让我在床上被人强奸吗?”

“你说什么?”薄上将过于吃惊,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男的让我没有一丁点感觉,那不就是被强奸吗?”薄奚淮恶劣地勾起唇角,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当然,其他女人也不太行,只有游十安,随便摸一摸,就能让我爽到高潮。”

“混帐东西!!”

啪地一声,一杯滚烫的热茶砸在薄奚淮的脚边,茶水溅上裤脚,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弹到军靴上。

“你…你…”薄上将猛地起身,抬手指着她,“看看你在前线呆几年,成了什么德性?!跟老兵油子一样,抽烟喝酒睡女人是吧?你还记得自己也是个女人吗?”

薄奚淮抬脚抖落军靴上的碎瓷片,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记得,但我爱她。”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薄上将被自己小孙女气得血液噌噌地往脑袋上涌,刷地一下绕过桌子,一巴掌甩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薄奚淮避也没避,被打得歪了头,烟掉在地上,莹白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指的红印。

“给我滚出去!”

薄奚淮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毫无停顿,起身就走。

办公室里动静太大,薄奚淮出去的时候五指印又太明显,秘书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跑进去。

就见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气势威严厚重的将军,按着桌角,捂着胸口直喘气,“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秘书心想,那也不是你生的,明明是你儿子生的,再说以前可是天天把小淮、小淮挂在嘴上的,现在倒是觉得孽障了。

“你去把她的枪拿了,找人24小时看着她,洗澡上厕所都要盯着。”薄上将对秘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