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外侧,入目望去是一片冰雪覆盖的草原,这里就算是费恩平原的地界了。

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到多瓦40公里最多8个小时,通过训练的精英,用时会更短。但这种冻彻骨髓的寒风,以及平原边缘快到大腿的雪,让他们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而且活动虽然会让他们保持一定的体温,但冒着严寒行军是非常累的。何况刚刚还经过激烈的战斗和奔跑,从跑变成走,大家身上的汗水渐渐消退了,但现在,身体开始明显发冷,体力也快消耗殆尽。

但是都没有人抱怨,只是把衣领竖起来,把围巾和帽子裹得更严实,遮得只露出双眼,一深一浅地在雪地上艰难挪动。

冰冷的寒风像海浪一样,卷起一层一层粉状的雪,很多堆积在白桦树下,吹入小土堆,土堆渐渐变成了大雪堆,雪花挂在他们的睫毛和眼皮上,被冻成一小一小块的冰淋。

本来就是夜晚,再加上这种漫天卷起浪潮的雪花,视线更加不好了。等走到小树林和平原中间形成的一个小小峡谷时,游十安都累得有点遭不住了,而且曾经受过比较严重伤的右半边身体,感觉有一点水肿、僵硬。

游十安说道:“休息一下吧。”

薄奚淮虽然比普通人身体素质好多了,耐力、体能也挺不错的,但是本来就瘦,长期睡眠不足又劳累,走这里基本上都快倒了。

游十安便让她坐在雪堆后休息,和机枪手一起,在峡谷的雪地里挖了一些坑洞,来躲避寒风。

她本来有点担心军医的控制欲会体现在这些方面,而且薄奚淮精神状态之前就不是很稳定,她也担忧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会刺激到她,需要耗费精神安抚一番才行。

实际上,从出发后,薄奚淮就不再对行动发表任何意见,相当有分寸地完全执行战场指挥官的决定。

等到雪坑挖好,她才靠到游十安怀里,闭着眼睛休息。

坐在她们旁边蔫了吧唧叫西蒙的机枪手,才19岁,天生心大,性格乐观,不然也不会敢蹭游十安的车了,他根本没觉得军医和团长这么亲密,有什么问题,只是惦记着问道:“团长,我们还有多远啊。”

游十安抱着薄奚淮,用手套把她的眼睛也捂住,回了个大概,鼓励他:“还有30公里吧。”

呼啸的寒风很快淹没了他们交谈的声音,现在凌晨一点,他们两个小时估计只走了5公里左右。

“让我看看你的腿。”薄奚淮开她的手,直接侧身埋她的在肩膀上,低声说。

“没事,活动时间长了有点僵硬水肿。”游十安不想这么黑漆漆的夜里,军医还注意到自己的腿,但这种地方实在是不方便检查 ? ,而且5公里也太近了。

薄奚淮没有强求,希望等到一处温暖的容身之处再说,无论是房屋还是谷仓。

疲惫的三人都不再说话,只听到头顶呼啸的寒风,但大家都不敢真正睡着,寒冷是会致命的,像他们三个人身体都耗费成这个样子,更是艰难。

而且坑里呆太久,会把人冻僵,所以要不时地站起身来,轮流走几步,放松僵硬的身体。

“啊,该死的。”

游十安刚走回来就听到西蒙这么一句,本能地把自动步枪端了起来。

“饼干硬得把我的牙磕掉了半颗。”

“你舔舔再咬,等会再走一段路,用雪水烧一杯热咖啡泡着吃吧。”游十安放下枪,笑道。

薄奚淮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有点力气,也坐在一边开携带的应急口粮里的火腿罐头,只有尽快补充高热量,才能支撑他们走下去。

游十安见她开得辛苦,便接过她手中的罐头,很快用格斗刀撬开了。

他们带的食物并不多,游十安和薄奚淮又不会跟底下士兵一样,随身携带补给背包,机枪手这小子跑路时,为了减少负重,连伪装服都丢了,枪都是临时捡的,更别说食物了。

死去战友身上找到的四盒E级应急粮,作为联邦设计最失败的军用口粮,平时吃都会饿肚子,热量不够,这种天气更是只能勉强维生了。

游十安坐到薄奚淮身边,也开始咬硬得硌牙的饼干,她突然想起什么,在伪装服内侧缝制的装烟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板纸包装的柠檬硬糖。

因为匍匐作战,包装已经裂了很多口子,零星几颗糖果还掉在她的口袋里,游十安塞了几颗给机枪手,剩下的准备全部递给军医。

她一扭头,薄奚淮捏着罐头,也正拿着一包烟递给她。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薄奚淮不抽烟,可以说是比较讨厌烟味的,而游十安也不喜欢吃柠檬糖,两人身上却都带了对方喜欢的东西。

游十安无意识地弯了唇角,很想问她,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想法,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三人吃了点食物,等到下半夜,风和雪停了,便继续往前走,期间他们还走错了方向,拿着指北针对着地图,确认了很久,才重新回到正确位置。

直到清晨,天蒙蒙亮时,也才走了十几公里,这天的雾气非常浓重,像奶白色一样,让他们辨别方向更加增添了困难。

“嘘。”游十安端着枪趴在雪坑边,示意两人看向他们侧面,有微弱的火光,或是其他什么亮光,一闪一闪的。

她把右手手套咬下来,轻声道:“西蒙,我们去看看。”

游十安必须假定那是亚摩人,进行一次侦察。这活军医干不了,即便可以,她也不会让薄奚淮去,便只是叮嘱这人伪装好。

她和西蒙小心翼翼地朝着可疑地带慢慢走去,浓厚的乳白色雾气,像墙壁一样遮挡着光线,直到非常靠近后,才看见了红色的火焰闪烁着,雾气中,它看上去仿佛是在一个坑里燃烧。

游十安自然地打了战术手势,示意西蒙往左边走,感谢西蒙是一个参军两年的老兵了,对这些战术手势反应相当灵敏,不像一些新兵,呆头呆脑的。

说实在的,但凡带得是以前的精锐伞兵部队,他们这些武器加上一百多号人,绝对能把刚刚那两个连队全部端了,也不会说队伍突围,就打散了。

多想无益,两人悄悄地以互相掩护姿态,靠近了篝火。

发现竟然只有两个人躺在雪地上,中间一个小坑洞燃烧着侵染了油料的衣物,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掩护服,看不出是哪边的人。

游十安刚要让地上的两个人举起手来,西蒙高兴地脱口而出:“感谢上帝,是自己人!小猪!小猪!”

西蒙通过躺在地上一个人的鞋子,认出了那是他的伙伴,可惜对方被弹片击中手臂,走到这里,也没有熬过去。这个叫小猪的上等兵,穿着厚厚的伪装棉服蜷缩着身体,雪地上猩红的血液已经被冻得凝固了。

另一个人是一营的参谋长,也是个东部人,之前游十安去巡查阵地的时候,害怕被责骂,偷偷藏酒的家伙。

他的伤势也很严重,大腿被烧伤了一大片,强忍着走了一段路,后面几乎是和这个叫小猪的上等兵一起踉跄爬过来的,这会儿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参谋长和他们一样,也在浓雾中摸索了好久,最后到了这里,想着死前至少暖和点,便把之前扒得亚摩人的衣服给烧了取暖。此刻,其他打散的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游十安让低落的西蒙把火灭了,拖着参谋长回到他们藏身的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