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白,慢慢地举起了手,除了薄奚淮。
站在军医旁边作为二助的米洛,以为她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肘示意军医投降,毕竟,国际公约规定两军交战不能射杀医疗兵,而且薄奚淮这种高级别军医即便是被俘,理论上来说,也不会太遭罪。
但米洛还没有来得及提醒自己的长官,便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亚摩士兵的脑袋瞬间开了个洞。
猩红的血迹流了满脸,遮住了亚摩士兵不可置信的眼神。
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对面的伞兵彻底软倒在地,米洛僵硬地扭回头,不知道薄奚淮是什么时候掏出手枪的。
几秒时间的变故,外面走廊同样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交火的枪声,还有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走!”薄奚淮冷喝一声。
米洛和一助、两个护士还有麻醉师,这才纷纷醒过神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薄奚淮握着手枪,转身又给手术台上惨叫的伤患,补了一枪。
惨叫声戛然而止。
米洛的喉咙也像被掐住了一样。
很多军医的信仰,无论敌我,都是以救人为己任,甚至有医疗兵不带枪上战场,她知道也有被逼到绝境被迫开枪射击敌人的军医。
但从来没有见过救人的军医,竟然还会射杀自己人!
显然不止米洛,手术室里的其他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你们绑在腿上的枪都当成装饰了吗?”薄奚淮没空跟他们讲道理,推开右手边另一道门,进入手术准备室。
“中校…我们想去找上校…”一助完全无法接受薄奚淮的做法,认为这简直是要判死刑的反人类罪行。
薄奚淮没有多说,示意他随意。
她莫名地想到游十安,笃定那人若是知道战友救不活了,肯定会比她更快地开枪减轻对方的痛苦。
一助和其中一个护士从正门走了。
米洛还有另一个护士和麻醉医,跟着薄奚淮一起进了手术准备室。
“赶紧把衣服穿上。”
军医飞快地脱掉外面沾血的手术洗手服,穿上加厚的冬季军装外套。这种冷到发抖的季节,他们要是直接穿着手术服被俘,被人强奸虐待之前,肯定先被冻死了。
“中校,若是您之后被军事法庭起诉,我会为您作证,这是不得已的情况下,为减轻病人痛苦的人道主义救援。”麻醉医手脚利落地套上衣服,把枪握在手里,跟在薄奚淮的后面说道。
“先活着再说。”薄奚淮咬了咬内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三个人,从手术准备室侧面的小门,通过被手榴弹炸出凹坑的走廊,进入战地医院的地下层。
监狱改造的三级战地医院,地下层保留着很深的水道和禁闭室,他们至少可以通过这里绕到外围,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斯坦利地区东南方向,正处在费恩大平原的游十安发现,他们联系不上前线的营部,同样也联系不上后方的师部了。
电话线全部断掉了,无线电也受到了干扰,他们使用的波段,都被亚摩人的狗屎音乐占据了。
此刻她的副官,还认为是亚摩人的局部进攻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因为此前的八个月,战事都相当沉闷,亚摩人的大部分兵力都被困本森堡消耗战里了,是不可能在这边发起任何大规模进攻的。
就算大规模袭击,应该也是从与亚魔帝国接壤的正东面发动攻势。
可游十安不这么认为,三四个月前,她就预感不好了。甚至上面其实也是知道的,毕竟他们的情报系统更加丰富。
她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海因里希聊过,他们师隶属的第三集团军的情报官曾经在会议上提出,亚摩人可能会在斯坦利地区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但一些参谋和其他集团军的情报官,并不这么认为。总之,从斯坦利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到各级军队将领,都不觉得亚摩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认为在本森堡地区,快被拖死的亚摩帝国早就败了,即便帝国元帅不这么认为。
现在,整个指挥系统全部短路了。
游十安一营的通讯兵气喘吁吁汇报的是,所有据点的沿线,全部都遭受到了炮火洗礼,但是还没有发现亚摩人的坦克。
而二营的通讯兵神情更加恐慌,说是无数火炮已经从草地对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然而,游十安到天亮前,接到师部的命令都格外混乱,一个小时前让她撤退,一个小时后又让她原地防御。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来传来确切的消息,费恩防线中段被撕破,亚摩的装甲部队不知道有多少人,长驱直入,从菲恩大平原直冲斯坦利。
游十安立刻意识到,局势不妙了,亚摩帝国上层的那群人比她想象得还要疯狂。
没有见过血的虎豹装甲第一师,被要求驻扎在边缘地区,准备稍微挂点彩,再派去打大仗的。而游十安的一团在和前线营部失去联系的大半个夜晚,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员,其他几个装甲团损失更加惨重。
但这也比中端防线的两个师一夜之间被打崩,要好得多了。于是,海因里希从军部接到命令,放弃大平原,立刻回援斯坦利的马西防线。
游十安随后便接到海因里希36小时内到达马西防线的命令。
这让她格外不安。
马西防线是包括巴德曼小镇旁边森林在内的,一条曲折蜿蜒,长达130公里的防线。而那里,作为第二道防线,因为费恩大平原的原因,仅仅只驻扎了两个师,在那边发射炮弹往往是为了校准,巡逻队探测敌人也只是为了训练。
可随着费恩一泻千里的大溃败,导致斯坦利赤裸裸地暴露在敌军眼皮底下。
马西防线危已!
海因里希下令整军后,让后勤给全师再次分发了兴奋剂,要求所有部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到马西防线。
游十安是不会吃兴奋剂的,而且觉得这会就磕上药了,到时候要是长时间打防守怎么办?但某种程度上海因里希也是对的,如果他们不能在亚摩部队的前面,赶往第二道防线,一切都完了。
她一路上既担心被亚摩帝国围点打援,半路遭遇袭击,又担心薄奚淮,希望她已经调离或者是回国休假了。
但她内心知道薄奚淮,是不会走的。
军医本质上是一个矛盾的理想主义,对救死扶伤有着相当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