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1 / 1)

顾明恪握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发力,细腻的象牙从他们手中弹出,噔地撞到对面颗朱子上,借着反弹力道又撞了颗墨子。

击两响,确实有些能耐。夜风吹过,头顶的枝叶轻轻晃动,掉落阵紫色花雨。花瓣落在棋盘,被棋子掠过的风惊动,又打着旋落到地上。

李朝歌和顾明恪衣袂叠在起,沾了许多花瓣。顾明恪把她发梢里的枚紫花挑出来,问:“你竟然不会这些?”

顾明恪记得周长庚是个酒鬼赌鬼,在天庭因为酒后赌博闹了不少事,严重时甚至捅到顾明恪跟前。周长庚那么不着调,他养出来的李朝歌竟然不喝酒不会赌?

李朝歌低头目测棋子距离,随意说:“小时候村里同伴玩牌,周老头说赌牌浪费时间还误事,不让我接触这些。后来忙着练武,就没心思关注了。”

顾明恪听后似乎叹了声,轻轻点头:“没错,这样很好。他自己不修边幅,对你还算尽心。”

李朝歌听完,冷不防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顾明恪是仙人,周老头给她的心法也是仙道入门心法;当年李朝歌无意看到顾明恪捉人,回去告诉周老头后他连夜搬家;在周老头消失之后,顾明恪也曾孤身人来到周老头最后出现的黑森林。

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多想。而且看顾明恪对周老头的形容,似乎知之甚详。

顾明恪知道她迟早都会猜出来,便没怎么掩饰,说道:“算不上认识,见过。”

“是仇家?”

顾明恪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周长庚的关系。周长庚触犯天条,顾明恪作为天尊有义务捉他回去,但若说他们两人是仇家,似乎也不太对。

顾明恪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如果真有仇,你打算怎么做?”

李朝歌噗嗤声笑了,手里捏着棋子,回眸看顾明恪:“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答应娶我,其心就太险恶了。看来我得提前备着几个男宠,省得你背叛我后,我身边无人。”

顾明恪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下她的眉心:“乱说什么。”

李朝歌捂着额头,下子有些头晕,不得不靠在顾明恪身上。顾明恪斜斜瞥她眼,道:“别碰瓷,我刚才又没用力。”

“真的有些晕。”李朝歌扳住他肩膀,说,“你别动,我缓会。”

他们两人原本对坐,后来顾明恪到李朝歌这边教她下棋,榻上地方有限,两人只能并肩而坐。现在李朝歌靠在顾明恪身上,从背后看越发亲如人。

顾明恪由她靠着。李朝歌闭眼缓神,她鼻尖嗅到股淡淡的甜香,慢慢的,竟然睡过去了。

梦中她站在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四周隐约可见高耸的阙楼。李朝歌看着周围的形制,暗暗奇怪。

这是哪里?高大的塔楼,浮空的环廊,高而窄的城阙,这种带有祭祀风格的建筑,大唐已经许久不用了。

李朝歌仿佛突然进入了宫殿,四周摆设也充满了古老的岁月感。连裳宫娥匆匆走过,手里端着盆盆血水。李朝歌逆着人流往里走,似乎眨眼,她就站到个庄重华丽的屋子中,周围摆设着桌案、香炉、铜器,柱子间垂着黑红帷幔。屏风后,个中年妇人颤抖着,说:“王后,是两位公子。”

李朝歌心里道了声恭喜,两个儿子,好事啊。但是紧接着,个精疲力尽、但依然能听出音色优美的年轻女声响起:“吾儿是大祭司占卜出来的天命之王,本宫只生了位公子。”

第134章 双胎

李朝歌听到不由挑眉, 这是什么朝代,竟然还有大祭司?为了应和大祭司的预言,莫非还要把活生生的孩子掐死一个?

显然宫殿里其他人也觉得太过残忍, 最开始说话的仆妇跪在地上, 声音隐有颤抖:“王后……”

“以长为尊,把大公子抱走。至于后出生的这个,就当和本宫无缘吧。”屏风后的女子说完后顿了顿, 发狠道, “拿水来。”

“王后!”

“快去,过一会王上来了,就什么都迟了。”那个女子声音虽然弱,但话语中颇有种坚决疯狂,“吾儿是天命,我的孩子才会是夔国的王。宣姬岂可与我匹敌?”

李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既然没醒, 她就随意看着。可是听到那个女子的话,她突然警惕起来。

夔国?是她听错了吗,那个被称为王后的女子说, 她的孩子是夔国的王?

仆妇无奈, 只能去外面取水。过了一会,她端着一个铜盆回来, 手不住在抖:“王后, 水来了。”

隔着屏风, 李朝歌隐约看到一个女子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身上还残留着胎血。她将孩子放到水盆中,手不断向下, 看样子要将他溺死。

李朝歌看不下去,她想要阻止,但是发现自己没法行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李朝歌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她身上漫过凉意,似乎被浸入水中,随后,一股窒息感传来。

那个孩子被水呛了一口,四肢弱弱地在水中划动,像小猫一样哭泣。女子双手开始颤抖,仆妇看不下去,扑通一声跪下,道:“王后,无论如何,这都是您生下来的骨肉。王宫这么大,哪个地方不能养一个孩子?您就算把他递到宫外送人,也好过现在就溺死他啊。”

女子仿佛失去力气,怔怔的许久没动。仆妇见状,连忙上前,将孩子从王后手里夺过来。那个孩子尚且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努力咳出来两口水,拳头动了动,像是要揪住来之不易的热源。明明刚才差点死了,但现在他靠在仆妇手臂,一咧嘴又笑了。

周围的场景变化,李朝歌只是一眨眼,就又站在一个新的宫殿里。这处宫殿可比之前的差远了,殿中空空荡荡,入目所及,所有门窗都牢牢关着,殿中没有任何装饰,连桌案、柜塌都是沉重低矮的款式,似乎怕什么东西被撞翻,掉下来砸到人一样。

怕被杂物砸到的,只有孩子。李朝歌慢慢往里走,果然看到一个孩子坐在地上。这个孩子看起来两岁左右,长得粉妆玉砌,小小年纪就能看出眉目不俗,但他皮肤很白,像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

殿中无人,他就只能自己待着。他跪坐在地上,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地上的阳光,这是宫殿中唯一一束光亮。他守着地上的阳光,阳光每移一寸,他就跟着前进一寸,慢慢的,太阳落山,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他眼睛漆黑,在昏暗的宫殿里仿佛会发光,但是此刻,那双眼睛却黯淡下去。他垂着头,那一瞬间李朝歌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太阳没了,漫长的黑夜又开始了。

他乖乖换了个地方坐,没过一会,门悄悄推开,送饭的人将食盒放在地上,都没有露面就又立刻关门。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上前吃饭,一切熟悉的像是经过了许多遍。

李朝歌这种被糙养长大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他的父母到底是谁,怎么能这样养孩子?他才两岁,同龄人早就该跑了,但是他连走路都不太稳当。

他提不动食盒,李朝歌走近,想要帮他拿东西。在她接触到食盒时,李朝歌的手指从空气中一穿而过,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他又长高些了,看身高大概有四五岁。四五岁的男孩子根本关不住,他趁宫人不注意,悄悄从门缝中跑出来。

他一路越墙、爬树、钻洞,熟练的像是排练过好几次。他跑到花园中,他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整个人情绪非常欢乐。李朝歌发现她似乎和这个小男孩绑定了,他往外跑,她就被迫跟上,距离最远不能超过一丈。照看他的宫人早被甩在身后,他倒也聪明,知道不能撞到人,一路都避着人走。但他终究太小,高兴之下忘了行踪,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内侍身上。

内侍看到他,眼睛都瞪大了。内侍飞快朝后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对两边侍卫呵斥道:“哪里来的野猫野狗打扰公子读书,还不快带走!”

他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胳膊,动弹不得。侍卫看到他全垂下眼睑,提着人就要离开。他不愿意被送回去,用力挣扎。一旦回去,他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出来了!

混乱中,树丛后面传来一个轻缓悦耳的童音。虽然声线稚嫩,但咬字腔调可见身份尊贵:“是谁来了?”

内侍一下子紧绷起来,他迈着小碎步回去,声音小心翼翼:“回大公子,只是一只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