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1)

“不好说。”

白千鹤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十分崎岖:“他们这夫妻俩真是够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洛阳里,就数他们这对最靠谱了吧。”

当年那一拨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如今和离的和离,流放的流放,还留在京城里的所剩无几。名满东都的裴郎即将远赴边塞,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李常乐嫁给了魏王。李常乐嫁给武元庆本来就有气,成婚后越发豁开了玩,魏王自己也有满院姬妾,夫妻俩干脆各玩各的,谁也不管谁。武孟氏干生气,却没法管。

她是能管住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能管住女皇的宝贝女儿?武孟氏干脆眼不见为净,全天住在大儿子梁王府上,再不过问魏王府之事。

兜兜转转至今,当年最离奇的搭配,也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一对,反而成了模范夫妻。当初李朝歌强抢顾明恪的时候,白千鹤差点一口酒呛死,当时酒楼里所有人都下注,赌这两人什么时候闹翻脸,白千鹤还悄悄压了一枚铜钱。如今看来,他那一枚铜钱是回不了本了。

白千鹤摇头啧了一声。

酷吏横行跋扈,二张炙手可热,连着张家其他人也鸡犬升天。但这些,都和裴纪安无关了。

五月初六,端午节的热闹还没过,裴纪安牵着马,走出定鼎门。奴仆在旁边传话:“郎君,行李都清点好了,可以出发了。”

裴纪安点头。他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顿了顿,最终还是对奴仆说:“让父亲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奴仆也看到那边的马车了,他躬身行礼,麻利跑开。裴纪安放开缰绳,慢慢走向马车。

他停在马车三步远的地方,这里可以听到说话,又不至于被人误会。裴纪安拱手:“广宁公主。”

车帘没有动,过了一会,里面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裴郎君怎么知道是我?”

裴纪安垂眸,轻轻笑了一下。只能是李常乐了,因为李朝歌不会来。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李常乐按捺不住,掀开帘子道:“云州偏僻荒凉,常年打仗,你真要去?”

“是。”

“你这一走,兴许,就再也回不了东都了。”

“是。”裴纪安静静说,“请广宁公主保重。”

李常乐咬牙,她气的不轻,又发不出来,最后恨道:“你出生以来一直住在长安洛阳,根本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等去了云州,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纪安没什么波动,平静说道:“谢广宁公主关心。时候不早了,请广宁公主回府吧。”

他还是这样进退有度,温文尔雅。曾经李常乐最喜欢他这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如今,她恨他没有反应!

李常乐用力攥着手,不知道示威还是请求,说:“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帮你留下。只要你愿意,帮你官复原职,甚至把裴伯调回来,都不成问题。”

说完后,李常乐紧张地看着他。裴纪安并没有像李常乐期待的那样露出喜色,他抬眸看向远处的旌旗,轻声说:“靠引荐给二张兄弟,讨好他们吗?”

“不是!”李常乐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刺耳。她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泪:“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裴纪安没有收回目光,自然也没有看到李常乐眼睛里的期冀和失落。无论如何,二张是李常乐献给女皇的,二张兄弟官位飞涨,也有李常乐在其中推波助澜。无论她初衷是什么,走到这一步,他们都没法再做同路人了。

裴纪安说:“广宁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臣祝您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说完,裴纪安转身往后走。李常乐再也忍不住,推开车门,跳下来大喊:“你祝我一生无忧,为什么保护我没有忧愁的那个人不是你?”

“臣不配。”

“她已经成婚了!”

“广宁公主!”裴纪安回头,眼中一瞬间迸出厉色。李常乐从没见过裴纪安这样的眼神,仿佛他不再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而是发号施令的神君。李常乐被吓住,眼泪扑簌簌落下。

裴纪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用力握了握拳,对李常乐道:“对不起,臣冒犯了。广宁公主,胡乱臆测会害死人的,请广宁公主谨言慎行,勿要乱说。”

裴纪安说完转身,义无反顾地朝裴家车队走去。他骑上马,没有再回头望李常乐一眼,干净利索地拍马离开。

李常乐眼睁睁看着裴纪安策马远去,马蹄后扬起蒙蒙的灰尘。人影越来越小,很快,她就认不出裴纪安的背影了。

李常乐双手捂住脸,失控地大哭。太子阿兄走了,父皇走了,现在,连他也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远去。

曾经她,李怀,裴纪安,裴楚月,高子菡,长孙表兄,他们一群人玩得多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去年那些谋反案,李朝歌在其中没少出力,李朝歌也不是清白的,为什么众人都相信李朝歌,却不信她?

所有人提起李朝歌,都承认李朝歌手段狠辣,但光明磊落,不会使阴谋诡计。李朝歌光明磊落,那拿不出台面,只会使魍魉诡计的人是谁呢?

他们以为李常乐愿意做这些吗?给宫里送男宠,结交来俊臣等酷吏,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营救李怀?明明是她的亲人朋友,为什么最后,他们都偏向李朝歌?

侍女见李常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李常乐这副模样被魏王府和女皇的人看到,连忙扶着李常乐上车。李常乐在车上擦眼泪,她并不知道,在她登车后不久,裴纪安在风中勒住马,回首望向洛阳。

高大威严的洛阳矗立在阳光下,佛塔上的金铎声随着风,悠悠穿过裴纪安身边。僮仆从前面折返,问:“郎君,您在看什么?”

裴纪安自嘲地笑,是啊,他在看什么呢?他竟然还期待看到她吗?她不会来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终究心有幻想。

裴纪安摇头,策马追上前方的队伍。身后城池巍峨,他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来。

前路漫浩浩。

·

女皇得了一对新宠后,心情明显变好。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眼神湛亮,容光焕发,虽然年龄已高,但她如二八少女一样,再次焕发生机。

李朝歌私底下都暗暗感叹,果然,情爱才是最好的补品。女皇焕发第二春,整日情绪高涨,张燕昌在她耳边撒娇说东都太热了,女皇当即拍板,今年去行宫避暑。

避暑不是小事,女皇带着新欢去行宫,总不能不带伺候的人,这些女官、太监也需要人手伺候,林林总总越带越多。而且女皇避暑两三个月,朝廷不能不运行,办事机僚同样要跟着搬去行宫。

毫不意外,路上安保的事又归李朝歌负责。李朝歌一边在心里骂多事的张燕昌,一边带着镇妖司的人加班加点,一遍遍确定沿路安全。等女皇和二张兄弟高高兴兴抵达行宫,李朝歌和镇妖司都要累瘫了。

顾明恪也跟着搬到行宫。行宫不比东都,地方有限,李朝歌下榻的宫殿比公主府小了好几倍。公主府的侍女们忙里忙外,安置行李,李朝歌坐在窗前纳凉,她轻轻啜了口茶,发现自己的寝具和顾明恪的放在了一处。

李朝歌眼睛都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往那个方向瞄,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表情。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顾明恪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说:“行宫地方有限,床榻不如公主府舒适,你忍忍吧。”

问题是床榻吗?李朝歌以前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让她睡木板都没问题,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