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裴纪安放下笔,行礼:“臣今年十七。”

借着回话的机会,裴纪安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看向李朝歌。然而她完全没有看往这个方向,依然静静站在顾明恪身旁。

“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啊。”皇帝叹道,“这个月刑部尚书致仕,大理寺卿接任刑部尚书,走前特意引荐了你。大理寺长官空缺,理应由副手接任,但这样一来,少卿又空着了。正好大理寺卿和少卿对你评价甚好,少卿之位,便由你顶上吧。”

李朝歌惊讶挑眉。官场僧多粥少,讲究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的人走后,空位由下面的人一级级顶上。大理寺少卿转正成正卿,新的少卿应当在从五品的寺正中提拔。但现在皇帝却让顾明恪顶上,顾明恪如今的官职是从六品寺丞,直接升成从四品少卿,着实是破格提拔了。

殿中人都露出惊羡之色,连裴纪安都觉得难得。众人神情各异,视线中心的顾明恪却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谢圣人。”

皇帝给顾明恪升官后,看向李朝歌,问:“朝歌,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朝歌的官位已经到头了,实在不能再升了。李朝歌想了想,说:“圣人和天后已经赏赐了儿臣许多东西,儿臣实在没什么缺的。只是赏赐太多,没地方放,若能换个宽敞的地方就好了。”

李朝歌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是睁眼说瞎话。放屁赏赐没地方放,宫里那么多宫殿是摆设吗?她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皇帝和天后哪能听不懂,天后无奈,说:“女大不中留啊。罢了,公主府修的差不多了,等过年后,你就挑个黄道吉日,搬到公主府去吧。”

李朝歌长松一口气,赶紧应道:“谢圣人天后。”

看她应话的速度,仿佛生怕回答慢了就搬不了一样。女儿如此着急地想出宫,皇帝见了,委实心情复杂。

皇帝颇有些幽怨,说:“李怀自从有了王府,天天往外跑,现在你也要搬出去。等再过两年,阿乐也要走了。孩子大了,留不住了,都走吧。”

这话不好接,李朝歌顿了一下,说:“我们就在东都,圣人想见谁不过是说句话的事。何况,还有太子呢。”

公主皇子成年后要搬出皇宫,但太子却住在东宫里,和皇帝一样轻易不离宫。皇帝听到太子,叹了口气,忧虑道:“太子身体太差了,听说这几日又病得不能下床。他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身体这样虚弱,日后如何理政?”

天后不慌不忙,宽慰道:“圣人勿要烦恼,满堂宰辅,还愁不能给太子分忧吗?圣人也不要给太子太多压力,太子就是担心不能让圣人满意,所以才时常郁悒在心,积劳成疾。”

皇帝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些事情。无论是多么英明能干的皇帝,一提起继承人,总是有说不完的烦心事。皇帝说:“罢了,先让太子养身体吧。很快就是新年了,到时候元日庆典,万国来贺,番邦使者都会来东都朝拜。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若是缺席元日朝贺,定会被那些番邦人大做文章。这段日子让太子安心养病,勿要耽误冬至和元日。”

侍者叉手,恭敬应下。涉及太子,李朝歌没有贸然插话,她见皇帝和天后有事要商讨的样子,适时地说:“圣人慈仁。儿臣不打扰圣人和天后议政,这就告退。”

李朝歌告辞,顾明恪也跟着一道出来。走出宫殿后,李朝歌立刻追上顾明恪,问:“顾明恪,奏折你怎么解释?”

顾明恪淡然道:“回朝复命,自然要准备好相关文书。我在藏剑山庄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为什么没写,该问你自己。”

李朝歌噎住,她这时候回想,好像真的有点印象。李朝歌轻哼一声,不甘示弱道:“不就是一封结案报告,我也能写。首功是镇妖司的,你别想抢走。”

顾明恪对此只是轻轻一笑:“好啊,拭目以待。”

李朝歌气势汹汹回到镇妖司。镇妖司里,白千鹤和莫琳琅已经换了衣服坐好了,周劭还穿着原本的衣服,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十分沉默。

李朝歌大步流星跨入东殿,其余人听到声音,一起抬头。李朝歌轻咳一声,正容道:“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李朝歌语气如此严肃,看起来是件大事,白千鹤三人都郑重起来。李朝歌沉着脸,说:“庐州那两个案子需要一份总结报告,要求言简意赅又文才斐然。你们谁来写?”

大殿中陷入长久的沉默。李朝歌非常淡定,她寻了个地方坐好,说:“反正无论如何,人选都是从你们三人中产生,你们自己决定吧。”

白千鹤有生以来,就没遇到过这么过分的要求。白千鹤不可思议道:“为什么是我们写,而不是你写?你才是指挥使啊。”

李朝歌平静坦然,说:“因为我是你们的上司。”

“……”

白千鹤愕然,反应过来后,他出奇地愤怒了。这是明晃晃的官场压迫,滥用职权!官职高了不起吗?

白千鹤义愤填膺,正打算号召大家一起抵制李朝歌,就见莫琳琅率先举手,低声说:“公主,我没去过学堂,不会写字。”

周劭一听,也跟着说:“我也从小打打杀杀,不认识几个大字。”

白千鹤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认识字,那就只能让白千鹤写了?

岂有此理!白千鹤气得肝疼,怒道:“放屁,我读过的书就多吗?你们俩不识字,所以才更要多加练习。同门之间要相互友爱,这份总结,还是让给你们吧。”

李朝歌淡淡挥手,打断他们三人的互相残杀,说:“这样吧,猜拳,掷骰,打牌,你们选一个,输的人写。明天就要,你们别耽误时间。”

短暂地沉默后,白千鹤和周劭选择了掷骰。莫琳琅因为确实不会写字,被排除出这一轮,只剩下周劭和白千鹤对决。

白千鹤握着骰盅摇得飞快,最后他咚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打开后,是四个六。

李朝歌含笑看两个老油条决战于出老千之巅。白千鹤将骰盅推给周劭,笑着拱了拱手:“承让。请。”

白千鹤的点数已经是最大了,但是周劭拿起骰盅,一点都不慌。他随便摇了几下,扣在桌子上,打开后,竟然是满园春。

骰子中同色为贵,驳杂为贱,同色中又以红色最贵。满园春是四个红点四,为最高彩,周劭赢了。

白千鹤呆愣片刻,怒了:“你出老千!你以为我没看见吗?”

周劭一脸嫌弃:“输了就输了,别叽叽歪歪。”

“我不信,再来!”

李朝歌敲了敲桌子,及时止住闹赌的两人:“行了,白千鹤,愿赌服输。这次你来吧。”

白千鹤气结于心,满脸郁卒。这是黑幕,官场黑幕!

李朝歌将痛苦转移给其他人后,神清气爽地起身,往外走去:“行了,你们继续待着,我先走了。你们不许早溜,等散衙后才能走。要是被我抓住有人消极怠工,别怪我不客气。”

李朝歌自己公然迟到早退,却要求下属待够了时间才许下班。李朝歌快出门的时候,想起什么,回头对莫琳琅说:“莫琳琅总不会写字也不是事,周劭,你妻子出自书香门第吧?”

周劭愣住,这时候白千鹤替他补充:“是前妻。他们和离了。”

周劭骂了一声,差点想挥拳打死他,李朝歌冷着脸制止斗殴,说:“都消停些。这里面摆设很贵的,砸坏了你们赔?前妻也好妻子也罢,反正都差不多,让莫琳琅出一份束脩,去和荀思瑜学写字吧。束脩的钱,从莫琳琅的俸禄里预支。”

李朝歌说完就走了。李朝歌走后许久,周劭用力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莫小妹子,钱不用你出,束脩我帮你掏。你多和她说说话,替我看看她生活的好不好,就够了。”

白千鹤努嘴,切了一声,悠悠找了个地方想报告去了。他铺开宣纸,像模像样研了墨,润了笔,然后看着面前雪片般的白纸,突然觉得自己脑海一片空白。李朝歌之前说什么来着,言简意赅又文采斐然?

这是什么奇葩要求,这两个词的意思难道不是完全相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