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面带犹豫,眼神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喜字,“梦吗?”
她缩在春钥的怀里,闷闷地出声,“可是,我梦见,梦见你死了”,说着泪涌了出来。
春钥听她哭得呜咽,既心疼她的小主人伤心,又欣喜自己一腔忠心得了响儿。
“诶呦,我的傻小姐呦,梦都是反的,我不就在这儿嘛。怎么还为个梦,还哭起来了?不哭了,仔细哭多了伤着了眼睛疼。”
“反着的吗?”玉晚哭得双眼通红,鼻尖也挂着抹红,像只红眼睛粉鼻子的兔子,可怜兮兮地问。
“反的反的,当然是反着的了。”春钥哭笑不得的安慰。
玉晚看她温柔模样,想起了梦里。
春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她的脚,“小姐!小姐救我!”
“春钥到底怎么了?”
春钥却只是摇头,满脸泪痕,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她哭得衣裳也乱了,发髻也散了,是从没有过的绝望模样。
然后……
还没等玉晚弄清状况。
就听到了寂静的夜色里,一声太监犀利的尖叫“有人投井了!”
玉晚看到时,春钥已经浑身湿漉漉的,静静睡在冰冷的地上。
明明已经十九岁的她,却身量比她还娇小,面容稚嫩,如同十三四的垂髫稚女。
玉晚才发现,从儿时起就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大姐姐,似乎并没有和自己一起长大,没有那么成熟,面对未知时无力挣扎,只能被无尽的黑夜一口吞下。
她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紧紧闭着,以往泛着红润的脸颊变的灰白惨淡,精心呵护的头发也乱糟糟地蒙着脸。
井水浸湿的衣物冰冷刺骨,紧紧贴在她瘦弱的身体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中挣扎过,腹中有水,将她平坦的肚子也微微撑了起来。
玉晚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耳边全是春钥无助的求救声“小姐!小姐救我!”
“玉晚。”她呆呆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曹否紧紧箍在怀里。
她只是……
只是想去替春钥把头发理好,春钥她最喜欢自己那一头乌黑润泽的秀发了。
玉晚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像疯子一样,在曹否的怀里,歇斯底里地痛哭尖叫。
“小姐?”春钥见她胸膛快速起伏,整个人又好像失了魂,惴惴开口。
春钥的呼唤,如同深渊里唯一的一抹阳光,瞬间驱散了阴冷幽暗的痛苦回忆。
“春钥,你不要离开我”,玉晚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暖洋洋的的春钥,眼泪不停流,可怜兮兮地请求,“好嘛?”
“我是你的陪嫁,不跟着你,我去哪儿?”春钥看出她哭的起了劲儿,只会越哄越哭,故意埋怨地说道,“生着病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再这样哭,我现在就回家,再也不凑到你跟前来!”
玉晚憋着嘴,眼里强忍着两泡泪,哭唧唧地猛摇头,抱着春钥的腰不撒手,“不哭了,不哭了,你别走!”
“娘娘,太医来了”,春锁领着太医在门口通禀。
春钥看着像个奶娃子似的挂在自己腰上的主子,有些无奈,拉着小姐的手小声劝解,“皇后娘娘,端庄些。”
太医为玉晚诊过脉,“娘娘,风寒入体才会起了热,现在热毒已散,还需静心休养才是。只是臣诊脉时发现娘娘似乎忧思过重,对身体不利,还望娘娘静心凝思,好好养病。”
说完便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春锁告退。
“娘娘,哪儿能静气凝思啊,娘娘等了陛下一夜,受了风寒,烧了一天,陛下居然却到现在还没来看过娘娘。”春锁气鼓鼓地说道。
“春锁!”春钥最年长,虽面嫩却心智成熟,知晓利害关系,低声呵斥“你以为这里是王家吗?进了宫还口无遮拦!再让我听见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春锁不服,“小姐你看她!”
“还叫小姐?都进了宫了,得叫娘娘。”春钥直接说道。
“以后不用叫我娘娘,就叫小姐。”玉晚忽然说道,她心思变了,不想跟皇帝有瓜葛。
春钥以为她因陛下没来看望而置气,刚想劝却看见玉晚神情平静,到了嘴边的规劝又咽了下去,喃喃开口,“小姐高兴就好”。
春锁计谋得逞般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对着春钥炫耀,“小姐说的对,我们都听小姐的。”
与春钥完全不同,春锁年龄最小,性格叽叽喳喳,却明显已经开始有了窈窕淑女的模样。
她如同抽条的嫩柳,随着春风吹拂,已是春意将至,初显窈窕风姿的身段与面容。
若说春锁是早春的嫩柳,那玉晚一定是养在深闺玉器中的水仙花,虽稚嫩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精致美丽。
玉晚看着她们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拌嘴模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是做了一个梦吗,她有些怀疑。
如果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谁有能保证此刻不是梦呢?
她只觉自己忽然有种庄生梦蝶的感觉,“你们说,怎么确定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呀?”
“这个简单”,春锁说道,上前一步扭着玉晚的脸,说到“小姐,疼吗?疼就说明没做梦。”
“哎呀,春锁你干嘛?”春钥轻拍春锁的手背,心疼地看着玉晚脸上微红的捏痕,问到“小姐没事儿吧?春锁这个丫头就是少根筋,没捏疼你吧?”
玉晚忽然笑了,“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