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忠发现了,但是他依然保持沉默,只是面色看起来越发阴沉。

因为一些老官的原因,陆京墨进宫和齐崇商讨,尽管出发前,陆京墨已经告诉自己要克制,最后还是因为意见不合,强硬地和齐崇吵了起来。

结果就是不欢而散,而齐崇这个小心眼的,还故意让宫人带他绕路到了不熟悉的地方。

陆京墨不常进宫,迷路在原地,而宫人也不知去向。

他散着步,却没多担忧,因为杜清辉会来接他。

陆京墨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人。

这个地方应是比较偏僻,所以人少,发现人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反应看见。

大概是一个偷懒的小太监,蹲在路边摆弄手里的物件,从背影看又小又幼,年轻、不懂规矩。

陆京墨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刚进宫的小太监。

可是看起来很有趣,蹲着身摇晃,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连陆京墨走近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头顶落下一大片的阴影,蹲着的人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粉俏的、湿漉漉的脸。

陆京墨原本要说的话在看见“小太监”转过来后,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咙口。

慈渊已经玩了很久了,今天的天气并不算晒,大概是因为昨天下了夏雨的缘故,所以他虽然流了汗,却没感觉到有多热。

他执着于如何让手里的竹蜻蜓起飞,让草蚱蜢弹跳起来。

小的时候,他也玩过这些东西,但是记忆太久远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母亲那双温柔的手和父亲纵容爽朗的笑声还记得清清楚楚。

慈渊玩着玩着,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哭出来,于是他蹲在路边,对着花花草草开始抽鼻子红眼睛,手里还紧紧攥着竹蜻蜓。

他开始想念父母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黄泉下有没有喝孟婆汤,应该是没有的,他们那么担心他,可能还在看他在人世间怎么活下去的。

还有三个月就是阿爹阿娘的祭日了,慈渊塌红了眼,泪水像萧鎏送给他的玻璃珠一样晶莹,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

宫里是不允许烧纸钱的,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弄到纸钱,他没办法祭奠阿爹阿娘。

现在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衣食无忧吧。

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所以当有人靠近时,一点没察觉到。

直到那人走到他的身后,影子居高临下地落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慈渊才后知后觉,好像有人。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穿着官服的陆京墨。

陆京墨原本是要问话的,可瞧见慈渊哭成这个样子,嗓音一下就哑了,喉结滚着,下意识就想问慈渊怎么了。

慈渊却在看见陆京墨后连忙擦掉眼泪,又要站起来,步子不稳地走进草丛里。

“你,你是谁呀……”慈渊一边擦眼泪,一边无措地问。

陆京墨喉咙发紧,视线落在被擦拭的越来越粉的脸颊上,像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地问:“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也许是因为陆京墨的第一句话是关心,慈渊也没那么慌张了,他很快就将泪水擦干净,又闷闷地说没。

慈渊说完就开始观察起陆京墨,他来宫里已经许久了,自然看得出陆京墨应该也是朝廷官员,陆京墨身上的官服很显眼,上面还绣着仙鹤。

和杜清辉的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

慈渊回答了陆京墨,可陆京墨又不说话了,只一双眼看着慈渊。

因为有杜清辉这个前车,慈渊对陆京墨没那么害怕,也不会一个劲儿躲,他下意识就将陆京墨当成了和杜清辉一样的好人。

于是,慈渊率先开了口:“大人,你是迷路了吗?”

他下意识用了大人这个词,这是不会错的,不认识的、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就叫大人,陆京墨被喊的眉心一松,心都异常地颤了一下。

新进宫的小太监有股子嫩劲,懵懵懂懂,见人了不会过分谄媚,声音又细又软地喊着大人,可是某方面又特别机灵,竟然猜中了他是迷路了。

陆京墨没见过这么会招人疼的宫人,胆小心细,不像是太监,倒像是小公子。

他低低应了一声,这位从布衣爬上来的天之骄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平和的声音和人说话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慈渊有些尴尬,揪着袖子结结巴巴地:“我,我也不太认识路。”

陆京墨知道,新进宫的小太监哪儿能把路认全啊,他这样说,只是想和慈渊拉进一点关系。

慈渊看起来很乖,又有点呆,说完那句不认路后又紧着声,葱削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和陆京墨说:“大人往那儿走就好,那边是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们认识整个皇宫的路。”

“好。”陆京墨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问慈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和我说也是可以的。”

慈渊愣了一下,又红了鼻子,半晌没说话。

他红着脸,声音比起方才,多了点抑制不住哭腔的颤抖和含糊:“没被人欺负……”

“就是,就是……想阿爹阿娘了……”

那一刻,陆京墨还不知道他已经为慈渊倾倒,陌生的情愫在心上扎根发芽,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65章

刚入宫的小太监胆小、稚嫩,还会因为想念父母悄悄躲在偏僻的地方哭泣。

眼睛鼻子周围都哭红了,看见人来了会怕,也会乖乖地问大人是不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