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长椅坐下,拧开自己带来的水杯灌了几口。好友陈柯桥凑过来,胳膊肘碰碰他:“哎,这学期的选修课,想好抢什么没?听说随机混班,不分年级,说不定能跟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一起上。”

陈柯桥是班长,两人家里有生意往来,从小认识。

他很了解程斯聿,天赋高,脑子好使,成绩顶尖,但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情,懒散又懈怠。

这些选课之类的琐事,向来是他顺手帮程斯聿搞定。

程斯聿拧紧瓶盖,喉结滚动,把最后一口水咽下去,不甚在意地答:“你看着办,选什么给我也勾上。” 语气懒洋洋的,眼皮都没抬。

陈柯桥早就料到这答案,耸耸肩,目光百无聊赖地投向窗外。

午后的太阳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外面葱郁的树影投在地上。他的视线忽然顿住,落在了窗外校道上一个步履匆匆的身影上。

那女生没穿德瑞的校服,身形纤细,简单的白色棉布裙被正午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随着她急促的步子轻轻晃动,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后颈上。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干净又脆弱的氛围。

“看什么?”

程斯聿察觉到他的走神,顺着他的目光也往窗外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被树影遮挡、快要消失在转角处的模糊背影。

“当然是看美女。”陈柯桥收回目光,双手比划了个取景框的手势,对着秋杳消失的方向,笑得有点痞,“不觉得很有氛围感吗?阳光,绿树,少女……啧,可惜没带我那个相机,这构图绝了。”

程斯聿隐约觉得那背影似乎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也懒得深究陈柯桥的贫嘴。

他刚把水瓶放下,搁在长椅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学弟。

“喂,学长,没打扰你休息吧?”学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

“说事。”程斯聿言简意赅。

“哦哦,是这样,”学弟连忙道,“你书包是不是丢了?深蓝色皮质的,四个角都包了棕色油边那个?”

他是德瑞学生会的干事,今天正巧在失物招领中心值班,应该是有喜欢程斯聿的女生说从食堂那儿看到了程斯聿的书包,但是不好意思直接给他,就送了过去。

程斯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脚边,皮质书包正安静地躺在长椅旁的地上,他蹙了下眉,语气平淡:“没丢。在我这儿。”

他的书包是开学前程振邦让设计师专门定制的。顶级的牛皮,四个边角都手工包裹了材质比较独特的深棕色油边,五金件也刻有设计师的logo标。

不出意外的话,德瑞应该就这一只。

“啊?”学弟明显愣了一下,“不能啊!我这儿刚收了一个,跟你那个长得一模一样。你那个书包很特别,很多人都见过。而且我为了确定是谁的,还打开看了看。”

学弟在学生会待久了,不仅会察言观色,也是个细心的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里面有几本英文笔记册,那字迹跟你之前被老师传阅的作文一样。”

程斯聿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一顿。

字迹……一模一样?

他眉峰几不可察的挑起,目光落在自己那个书包上。

不是巧合吧,他这个书包,是程振邦找人定制的,他可以确定,整个德瑞就他一个人背。

“知道了,我去看看。”

程斯聿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大波澜,但眼神里那点惯常的疏懒褪去些许。

11 捉弄她 (100珠加更)

台风过境后的早秋,空气里仍残留着暴雨洗刷过的清冽,却又被午后重新抬头的暑气蒸腾出一丝粘稠。

学校里,隐隐约约的蝉鸣从树梢传来,断断续续,带着夏末最后的挣扎。

秋杳一路小跑,学校太大了,她跑错了好几个楼才找到行政楼的失物招领中心。

到地方后,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碎发被濡湿,贴在白皙的颈侧。

多耽误了点儿时间,秋杳心里不免火烧火燎不能轻易弄丢,那书包是妈妈给她的,里面还有她做了一个暑假的笔记。

失物招领中心给程斯聿打电话的那个学弟刚离开,换班了另一个同学,他正支着下巴打瞌睡,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

“同学,我丢了个书包,深蓝色的……”秋杳气息微喘,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值班的男生头也不抬,随手把桌上的登记簿往前一推:“喏,先自己填信息,找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话音刚落,他抓起手机,含糊地“喂”了一声,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往外走。

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只剩下对这里完全陌生的秋杳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弯腰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冰凉的塑料笔杆硌着指尖。

正准备落笔登记,身后的金属门轴,缓缓发出了“吱呀”的轻响。

“砰。”

外门打开又关合的声音。正在弯腰写字的秋杳听见动静一下子就机警起来,直起身回头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来人个子很高,身影被门外涌入的光线拉长,最终投在她脚边。

秋杳的余光首先捕捉到的是对方熨帖的深灰色校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

接着,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阳光晒过衣物的干燥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是程园惯用的香氛味道。

她心头一紧,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

程斯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