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外来之人,他们的手脚也只能伸到狄斯城了,再往前,守密人会提前拦下一切的。
不让城堡内的情报泄露也是守密人的工作,他们守护着迪蒙家族的秘密,不让污染在这片大地上得以传播。
蜜莉恩拆下了耳环与首饰,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化妆盒,她让人取来了钥匙,打开摆放在梳妆台上的妆匣。
拉开抽屉,取出一枚做工古老、隐隐似乎还有锈迹的青铜戒指,蜜莉恩将这枚过大的板指戴在大拇指上,露出明显的、厌烦的神色。
房间内,那名正在为蜜莉恩梳发的侍女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眼中似有华彩闪过,却只是小心翼翼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枚戒指。
“怎么?”蜜莉恩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侍女一惊,她忙不迭的把头低了下去,“很好奇这枚戒指?”
“……没有。”侍女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谨慎地接话道,“只是不明白您为何要佩戴这样的……它、它无法衬托您的美丽。”
这样慎重的言辞,显得既担心这枚戒指对大公女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又不着痕迹地赞扬了蜜莉恩的美丽。
她说得诚恳而又真心,望凝青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配合着她继续演了下去:“你倒是嘴甜,不过说得对,它实在太丑了。”
蜜莉恩没有必要向一名侍女解释戒指的用处,但似乎被侍女一说,她也有些无趣地将戒指放回了妆匣,让侍女将钥匙重新收起。
看着捧着托盘准备离去的侍女,蜜莉恩又突然问道:“你看着是新来的面孔,叫什么名?”
“我叫伊芙。”容貌平平的侍女却有一个美神之名,她恭敬地回复道,“我是被厨娘介绍过来代替艾薇的,她自上次一事后,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哦,那个违反规则的侍女啊。”蜜莉恩似乎忘了这件事情,也没想起要收拾那名叫艾薇的侍女,“行了,你退下吧。”
等到伊芙行礼退下之后,望凝青才坐在梳妆镜前,静静地看着镜中越发苍白、妆容更重的少女。
望凝青的心腹卡洛琳从暗处走出,附身行礼,不等望凝青开口询问,她已经一五一十地汇报道:“伊芙,二十五岁,身份是迪蒙公国本土人士,家住……”
如果让已经离去的伊芙听见卡洛琳的这一番话,恐怕要吓得肝胆俱裂,她潜入城堡才几天,大公女竟然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但实际上,这点却是以利亚的疏忽,若伊芙替换的人不是艾薇,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引起望凝青的注意。
“艾薇不好吗?”蜜莉恩抚上镜中少女仅剩的一边眼睛,“那是连我看着都觉得可怜可爱的孩子,怎么,她无法成为神子的心灵支柱吗?”
卡洛琳沉默,她很少对公女殿下的困惑发表看法,因为个人的主观意见或许会混淆上位者的判断与思考。
“真想让神子成为我的‘画’啊。”
蜜莉恩站起身,看向一旁摆放在房间角落,蒙着巨大白布的画板,矜矜业业地演着戏。
“可惜,最后的戏剧需要教廷,不然我真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镜中的少女不带任何感情地轻勾唇角,如披着人类皮囊的,别的什么东西。
第243章 【第32章】深庭恶之花
针对迪蒙家族成员的狩猎并没有因为斯蒂恩的插手而暂停, 很快,排行第五的费伦.迪蒙就在自己的宅邸里失去了踪影。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要知道,费伦.迪蒙和之前消失的几位恶魔之子不同, 费伦是将要成年并且有自身的权势、生母也有较高地位的成年恶魔之子。
再加上费伦.迪蒙先前是随同生母一起居住在格瑞德宫殿的偏殿里, 只是近期因为要准备一年后的成年礼才搬离了格瑞德宫,这就更触动了上位者敏感的神经。
费伦.迪蒙的生母最先因为爱子失踪而陷入疯狂,亚巴顿大公也怒不可遏,一个尚在自己庇护之下却在自己领地内消失的孩子无疑是挑衅了亚巴顿大公的权威。
迪蒙城堡内不出意外又死了一批人,费伦.迪蒙的生母也在向斯蒂恩不断施压,要求他尽快找出罪魁祸首。
然而,斯蒂恩在狄斯城内挨家挨户地搜索,却始终没能找到费伦.迪蒙的踪影。
考虑到先前失踪的三个孩子都失去了生命, 亚巴顿大公终于动用了血缘魔法, 不再将之定义为简单的内斗或者绑架事件。
然而, 诡异的是, 费伦.迪蒙的血缘追踪最后却牵引着亚巴顿大公来到了费伦在狄斯城内的住宅, 魔法显示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自己的住所。
“怎么会找不到?!”亚巴顿大公在原地来回地踱步,怒吼道,“血缘魔法显示的所在地就是这里!不可能找不到!给我找, 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到!”
被藤鞭抽打的奴隶们满脸麻木地进行着搜寻,将费伦.迪蒙宅邸内的家具移位、破坏、将被褥里的鹅绒全部拉扯出来, 撬起地砖,查找地窖, 却依旧一无所获。
亚巴顿大公下达了死命令, 奴隶拖出去了一批又一批。然而, 即便如此, 费伦.迪蒙烙印在族谱上的名字仍旧是越变越暗, 最后燃起了代表生命枯竭的火光。
那火光深深地刺痛了亚巴顿大公的眼睛。
“该死的!明明就在这!”亚巴顿大公咬碎了口中的雪茄,瞬间炸裂开来黑魔法掀起凌厉的罡风,将费伦的房间毁于一旦,“血缘魔法不可能出错!”
爆裂的魔法气浪摧毁了精美的家具、掀起了大理石的地板,穹顶的枝形吊灯疯狂摇晃了几下,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压力地从上方掉落,朝着亚巴顿大公兜头砸下。
水晶吊灯的坠落带动了穹顶的坍塌,亚巴顿大公瞬间拔出腰间的佩剑将朝自己砸来的黑影切得四分五裂。然而下一秒,他就有些罕见地怔住了。
房间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有什么腥臭、温热的液体飞溅了亚巴顿大公一身,滴血的剑尖指向了地面,一个球形物体滚落在亚巴顿大公的脚边。
……那是失踪了整整三天的费伦.迪蒙的脑袋,他的嘴巴张着一个呼救的圆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霾。
他的尸体四分五裂地滚落在亚巴顿大公脚边,双手被镣铐束缚在身后,膝盖骨被人剜去。惨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随同亚巴顿大公一同前来的斯蒂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便常年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眼前的场景依旧让他感到了一阵冷意。
斯蒂恩抬头,看着枝形吊灯掉落后破开的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夹层洞口。费伦.迪蒙就是从这里掉落了下来,被亚巴顿大公的剑风切割成了尸块。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展开搜捕的那三天里,费伦.迪蒙很可能是以一个弓腰屈膝的受刑跪姿夹在这个穹顶的夹层里,听着他们的搜捕与翻找之声。
大概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无论是斯蒂恩还是亚巴顿大公都一心在房间内进行寻找,没有思考过穹顶的可能性。
所以,费伦.迪蒙在这三天里就听着他们一次次与他错过的声音,一点点地感受着自己的血液流尽。直到亚巴顿大公破坏了穹顶,费伦也惨死在了父亲的剑下。
到底是谁对费伦……不,是谁对迪蒙家族有这样深的仇怨呢?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处死了一个尚未成年的恶魔之子。
斯蒂恩在心中飞快地演算着,推断着种种势力的可能。他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却突然意识到,强大而又可怕的父亲竟然也有了老迈的痕迹。
这座曾经无人可以翻越的大山,如今也不过是一只无法保护雏鸟的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