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1 / 1)

“我怎么这么命苦!”方知欢翻箱倒柜地搬出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质佛钵,钵身已经碳化,纹有叶脉一样古雅的纹路,乍看之下有如虫的翅羽。

方知欢打开佛钵,漆黑的阴沉木碗中有一只拇指大小的玉蝉。那玉蝉呈现莹白的玉色,通体温润秀美,翅根还透着一点俏丽的红。

“玉蝉子,有没有办法让柳袅袅去死!”方知欢怨恨地道,“我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佛钵中的玉蝉振了振翅膀,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傻姑,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方知欢听见那个名字顿时竭嘶底里地尖叫了起来:“不要叫那个名字,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那个名字!”

方知欢原本不叫方知欢,方知欢是她后来自己翻书给自己取的名字,方知欢以前的名字叫做“傻姑”,是她那个被书生辜负的花魁娘给她取的。

傻姑继承了花魁娘的美貌,却生来痴愚,单纯天真,软弱好欺,所以教坊里的姑娘都叫她“傻姑”。

傻姑很善良,但善良不能让生于风尘的女孩吃饱饭,所以傻姑在遇见玉蝉子后,便用自己的善良换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脏。

玉蝉子喜欢善良的傻姑,所以它钻进了傻姑的心脏,给她钻了七个心眼儿,从此傻姑就不傻了。

傻姑变得很聪明,不管什么都能很快学会,她变得长袖善舞,极擅钻营,没过多久便声名远扬,超越了她那已经人老珠黄的花魁娘。

当世上的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傻姑便开始嫌弃以前懵懵懂懂的自己,遇见玉蝉子后她才知道快乐为何物,所以她为自己改名为“方知欢”。

但对于玉蝉子来说,傻姑就是傻姑,怎么多了七个心眼儿,傻姑就不是傻姑了?

“要夺取他人的性命,需要支付高昂的代价。”玉蝉子回答着方知欢的话,“你美丽的皮囊,你的骨与血,你的眼睛与你能言善辩的舌头。”

“你能付出什么呢?”

方知欢哪个都不想付出,凭什么柳大小姐就那么好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她不管想要什么都必须拿已有的东西去换?

方知欢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出台时,她好不容易看上眼的那位恩客与旁人笑谈时的言语。

出道即是花魁,那时的方知欢天真并且傲慢,以为自己只要勾勾手指头,男人便会前赴后继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正如方知欢所想的那样,她一舞惊艳了整个南城河的夜晚,而她也如愿在自己在意的那位恩客的眼中窥见了惊艳之情。

“花魁美则美矣,但娶妻果然还是得娶柳大小姐那样的女子吧?”

旁人有些轻佻地说着浮薄的话语,明明只是玩笑,但方知欢没想到那位恩客会突然恼怒地反驳道:“休要将柳大小姐与风尘女子作比。”

说句难听的,方知欢当时幼小的自尊心瞬间被摔得七零八落。她想到母亲说过的话,男人就是这种会一边钟情于你的容貌一边又鄙薄你身份的存在。

名满华京的柳大小姐,与她这种生于风月场所、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飘絮不同。

那是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天之娇女,不需要拼命努力,只要有一两项拿得出手的才艺,便会被人交口称颂。

也是从那时起,方知欢开始执着于正妻之位,并当众立下了“不做姬妾”的誓言。

而在那之后,她也刻意去模仿世家小姐该有的风骨,不顾一切地想要表现出自己与其他风尘女子的不同。

方知欢不得不承认,殷唯对她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特殊不在于他的家底以及身世背景,而在于他与柳大小姐的一纸婚书。

和殷唯纠缠的这半年里,方知欢从他的爱慕与殷勤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哪怕殷唯除了金钱以外什么都不能给她,她也乐于吊着他。

因为殷唯是柳袅袅的未婚夫。

当他满怀赤忱地发誓要退掉柳家的婚约娶她为妻时,方知欢会有胜过柳家小姐、拥有一切的快感。

但结果呢?她自以为夺走了殷唯就会让那大小姐颜面大失、悲痛欲绝,但实际上没了殷唯,她又被赫赫有名的昭勇将军捧在了手心上。

“……我给你我的血。”想到今日所受的屈辱,方知欢咬牙,恨声道,“我要她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玉蝉子猛一振翅,翅根的红色骤然鲜艳了些许,透着一股诡谲不详的气息。

第186章 【第7章】明媒正娶妻

殷唯被带回了殷家, 虽然殷泽下手有分寸,但他还是下不来床。

而自那夜之后,方知欢和殷唯之间的闹剧也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比起纨绔子和花魁的爱情, 久不归京的昭勇将军娶了自己原定的弟媳自然更有戏剧性。

殷泽当初投递的折子是返京参加弟弟的婚礼, 因此皇帝听说殷泽成亲后大为不解, 即便殷泽后来补交了折子, 也还是将人召进宫中问话。

齐国的君主是位仁善宽和的明君, 虽然没有开疆扩土的魄力, 却是位稳健发展的守成之主。

至少从这位国君即位的二十年来, 齐国称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即便有天灾人祸,在君王的治理下也算和平地渡过了。

殷泽少年英才, 称得上是被齐国君看着长大的, 对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孩子, 齐国君颇有几分老父亲的心态。

“润世啊。”齐国君唤殷泽的表字,斟酌了一下语句, 力持委婉地道,“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吗?”

“陛下不必忧心,只是一点家事。”殷泽对齐国君也有几分孺慕之情,有些不能与父亲说的, 却能向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辈轻易道出,“我许是有一番奇遇吧。”

殷泽想了想,还是如实将自己在山道小路上经历的黄粱一梦告知了国君,隐去了柳袅袅的宿命, 只阐述了回京的缘由以及齐国未来的国势。

“竟是如此……”齐国君对于殷唯和殷家主的所作所为也有些恼怒, 毕竟他们的私心很可能会害死好人家的女子, “真是不知所谓,还好有你在。”

齐国君说着,神色有些踟蹰,他不觉得殷泽的处理方式有哪里不对,但还是有些担心这孩子为了责任而枉顾了自己的本心。

“陛下不必忧心。”殷泽轻易看穿了齐国君的想法,出声安慰道,“柳小姐很好,我也心慕于她。”

齐国君闻言,这才释然一笑:“那就好,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了眼下最要紧的事,齐国君便在意起殷泽的奇遇以及他所提及的未来的战事:“也就是说,夷族安分不到三年,边疆就又乱了?”

“是。”殷泽对于夷族叛乱倒是并不意外,边境十年,他早就领悟到中原与草原民族难以调节的矛盾所在,“都是穷苦闹的。”

草原土地贫瘠,严寒酷暑,难以耕种,作物只能一年一收,故而草原民族多以放牧打猎为生。一旦遇到灾年,草原上的动物尚且难以存续,更何况是凡人?

与之相比,中原地大物博,又兼之君王贤明,百姓自然和乐。草原民族与中原百姓比邻而居,见状怎能不眼红呢?